我欠常乐,最经常的一项,是在外面拈惹花花草草们。而常乐欠我最经常的项目,莫过于当我亢奋莫名的时候,报以一句“我不想,我好困……”唉,昆德拉说什么“媚俗是人类生存的基本境况”;我读到这里时,曾进行过激烈的抗辩:
“错!”
压抑才是人类生存的基本境况,我想。不论性格压抑还是性压抑,都压得你满世界灰蒙蒙的,总担心久雨不晴,好比久病不愈……
和欧阳秋在“米萝咖啡”闲坐了两个钟点,他说:“伍汉,我带你去西区一个地方吃饭——那个地方……哈哈,叫你也补一补!”
“下次吧,我还有事。”我说。西区有一家饭馆,菜多是狗鞭牛鞭牛屄之类,酒也是这类玩意儿泡出来的。据说吃了之后,确实有明显的功效……我没去过,但还是有所耳闻。欧阳秋说的,就是这家馆子。可我身体好得很,何需那些东西滋补呢?
“操!就你麻烦多,什么鸡巴事咯?”
我笑笑,心想这“鸡巴事”还真被他猜对了。(“歪打正着”在常人是可遇不可求,可占卜师们却全靠这个谋食,呵呵。)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米萝咖啡”闲坐时,坐在我隔壁的一个漂亮MM,持续不断地放射出一种香气,令我的身体也持续不断地热烧。我想常乐了……
回到家,常乐不在。打她手机,却在卧室里回响。唉,这娘们,出门也不带手机。等了一阵不见回来,我走进厨房,操弄起了瓢勺。好久未下厨了,偶尔做一顿,倒也不觉得麻烦。我并且一边做,一边想着常乐的饮食喜好:爱吃麻辣豆腐,炒鸡要辅以生姜,排骨汤里少不了桂圆红枣,甜得稀里哗啦……我都照着做。我想,常乐回来见我做好了饭菜,必定惊喜莫名;不仅如此,我要让她吃得可口,吃得高兴——她高兴了,事情就好办了……
常乐回来时,新闻联播已经放完了。镜子先吃了饭,在写作业。我拿着遥控器,摁来摁去,一个也看不下去。
“哎,累死我了!”她说。
原来她看铺面去了。见地上尽是灰尘,便买了塑料水管,冲洗起来。其实那又何必,铺面还没装修,冲洗得再干净也开不了业。今天冲干净了,过几天去看看,保准灰尘又卷土重来。她大约是想尽快把麻将馆开起来吧。
“你也真是,怎不叫我去呢?”
“本来只想去看看的,但地上也太脏了……”
我们开始吃饭。常乐因回来得晚,对于我做好了饭菜,不是太惊讶。不过,对于我的烹调,她终究是满意的,吃得很快。
“老公手艺不错呵!”她说。
“手艺倒不过尔尔!我平时做得少,你就当图个新鲜吧,哈哈。”
吃完饭,我又抢着收拾、洗洗涮涮。常乐在看一个很低俗的娱乐节目,不停地笑着。我知道她现在是轻松的,她要舒缓一天来的疲惫。可是不久之后,娱乐节目放完了,她开始不停地换台,同时催促着镜子洗脸睡觉。
做完厨房里一系列的工作,我累得腰腿酸痛。来到客厅,才发现常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傍她坐下,轻轻取下她手里的茶杯。唉,机关算尽,却是这样一个结局,我沮丧极了。想想这样下去,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想了想,替常乐按摩起肩膀来。我的力度从小到大,过了不久常乐就醒了。她呓语一般地:
“伍汉你干吗……我怎么一下就睡着了……镜子睡了吗……”
“镜子睡了哩。”
说着我加大电视机的音量,想以此将常乐彻底唤醒。
是的,她醒了,并且起了身,到卫生间去了。我想,这半天来的苦心付出,当是值得的……
可偏偏这时候,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老同学张兵,热情地向我推荐几只所谓大牛股。我本来并不相信这些,但当着他的热情,一时竟不知如何推却。找出纸笔,记下那些股票代码,然后又听他说了一通炒股心得。待我放下电话,常乐已洗过澡,匆匆睡下了,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常乐,睡啦?”
“……”
我挑弄着她,不让她安睡。
“伍汉,别闹了。我不想,我好困……”说罢扭过头去,呼息均匀。
我一时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怪只怪张兵那小子,电话来得不早不迟,“可见是一个谬种”!我想,要不是他来电话,今晚总有再度讨好老婆的时机的吧。真无奈,我木木地坐回沙发上,感觉到心里有许多虫子,在爬上爬下、钻进钻出。我告诉自己:这种感觉就叫压抑……
卧室里开始传出常乐有节律的呼息声,她已经睡熟了——今晚我是彻底失算啦!这样想着,我不由得在账上重重地又记下一笔。是的,我觉得,在这个事情上,不妨说常乐是欠了我的。
这样一来,生活在我,就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无休无止的讨债……
日期:2008-8-6 21:37:27
39
“男女之间谈什么‘友情’?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经过常乐这一番教育,我和阿湘的Q聊便不那么经常了。再后来,我们不约而同地玩起了隐身,很少聊了。但这并不说明我们开始彼此淡忘——她如果去外地,走的时候必告别一声,回来了要告知一声;我也同样做,算是对等付出。
我们也约会,譬如在Jono的卡座里,从午饭到晚饭,“长达五个小时”。(真不巧,那次被阿民看到了。)至于谈资,既不是“茶树的种植经验”,也不是“水稻的中耕技术”,我们一直在如阿民所谓的“喁喁”着。当然,其间也花了十几分钟,探讨过银行小额贷款的可行性(我那时刚刚接到工程,资金很吃紧)。
我们的约会,还曾在河西的水边、山上。我们谈论新近流行的电影,谈论“这一代人的怕和爱”,也谈论房价,谈论刚刚面市的封闭式基金。嘿嘿,我们像大多数恋人一样在步行街徘徊,走着贾谊杜甫走过的石板路,摘取着历代名媛采过的花朵,像儿童一样放声歌唱,像主席一样抑扬顿挫地吟诵着诗句,“像缪塞一样经常哭泣”。她的认真、执着,尤以她对于工作的真实的敬业与关爱,对于我,在生活中的每一个时刻,都是滔滔不绝的、闻所未闻的语言。
然而慢慢的,阿湘变得沉郁起来。多半是倾听,不太愿意开口。有时原本在说说笑笑,她会突然发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无明伤感,沉默下来,让我一则以惊,再则以愧,继则以悲。
仲秋的一个夜里,我们在河边的草地上看对岸燃放的焰火。她反复抚摩着我的手,极尽温柔。但我借着夜空下腾空而起的火光,发现了她脸上的珠泪,预感到将有可怖的什么事情发生。阿湘的沉郁,搅动了我心里潜藏的所有爱恋,然而我已经无福消受了。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我一边说:
“阿湘,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虽然不比我们想象的好,也未必比想象的差。你为什么要对它抱以太高的冀望——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没什么,是我自己……”她说。
但我仍没法放下心来。时至夜分,我送她回去,直到看见她的窗户口透出灯光,才长吁了一口气,心情沉哀,默然离去。
有些话,我们都没去说破——是不愿,其实更是不敢。
这次之后,我们竟疏离了好长一段时间。盯着QQ上她那几乎恒定的黑白的头像,始终没有勇气去撩拨。估计她也一样。但在一个夜晚,八点多钟的时候,她却突然打来电话:“伍汉,我的花开了,红彤彤的……”
她说着,话里透出一股对生活的热情。
我赶到她家,感受着她的热情,惊奇之余,也不免一阵欣喜。那热情在她原本出于一朵花的绽放,而在我,则成为一种不期而至的怀旧的因由了。我们靠着窗台,欣赏那刚刚吐露的花蕊。我点燃一支香烟,散淡地回忆起了此前我们彼此倾慕、恋爱着的季节。有那么一瞬,我呆望着她出神——其实是不可掩饰的迷惘。而后,为配合她的热情,我将她拥入怀里,微湿的手掌在她裸着的臂膀上无意义地蠕动着。似乎感到什么事情将要发生——那一类的事情,总是这样,世俗得简直可敬。我有点怕了……我希望她能主动挣脱我,而就在这时候,一阵凄清的歌声飘来(原来是她的手机铃声):
请关上窗
寄望梦想于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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