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日记:我家的夫妻生活》
第24节

作者: 伍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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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疫苗的小孩很多,排着长队,其中光是镜子的同班同学就不下十个。镜子和他们东跑西跑去了,我和常乐便木然地坐在过道上,无聊地等。这时候,一个女人走进医院里来,在药房窗口停下。药房里面那个男人见状,摸出一串钥匙递给她,随即她转身离去。两人都没有什么表情。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像相互咬合的齿轮一般配合默契。外边阳光和煦,人们坐在过道里,都盯着门外那早开的桃花出神。她离去后,便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她是谁?莫非是王芬么?
  是王芬。(不过,到底是“王芬”、“汪芬”或是其他的谐音字,我至今不清楚。)俗云“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能不叫人感叹。王芬是谁?这么说吧,10年前的那个冬夜,如果我点头认可,王芬就是我老婆了。我看着常乐,心里想,婚姻这种东西,似乎确有点宿命,其实又完全偶然。世事有谁能料啊。
  那个冬日的下午,分公司书记找到我,问了几句关于我的出身和家世,末了说晚上带我到什么人家里去一趟。我一个单身汉,当然知道这是在为我张罗一桩婚事。情感原本饥渴,加之被性欲折磨了多年的我,对相亲则不只是好奇,也有切切实实的期待。此前我也追逐过年轻女子,但因为经济寒窘等原因罢,总不能成就,我也厌倦了,心想随它去吧。然而现在……好事自己找上门来了,哈哈。

  晚上书记没有来,而是打了我的BP机。我赶紧回电话。他让我去几栋几楼几号,然后说他有事不能带我去了。“这样更好。”我想。但放下电话,紧张感便油然而生。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背景,书记并无半点交代,让我茫然不已。茫然不已之际,却已到了她家的门前。防盗门立即洞开,客厅里有几位长辈,茶几上罗列着水果,灯火通明。

  受到那么热情的接待,我却更加惶惑不安,如遇芒刺在背。我坐在沙发上,猛然发现这里并没有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最年轻的一位,也大约三十四五了,给我敬烟献茶的就是她,显得毫无思想负担,显然不是我的“对象”。大约看出了我的困惑,一位中年妇女(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她的母亲。这位妇女端庄精致,气质出众,年轻时显然是个大美人)朝里屋喊道:

  “王芬,快出来吧!”
  几秒钟后,女角终于登场。但不看不知道,看过就吓一跳。坦诚、客观地说,她实在太丑了,甚至可以说,我有过印象的女人,很难找到一个比她更丑的。我直纳闷,拥有这样气质和美貌的妇女,怎么竟生下那么丑的女儿?只能解释为基因的突变了。曾有那么一瞬,我有点怒不可遏——我就只能娶一个这样的吗?但很快我便调整心态,觉得其实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又不会答应。这样一来,我的心理负担反而完全卸下来了,状态好得一塌糊涂、兀自谈笑风生。对方看我的兴奋样,以为我已经同意了,也便很欣慰、很亲的样子。从王芬母亲或直接或间接的表述中我还了解到,她自己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她的丈夫,则是当年的南下干部;家里就两个女儿,老大已经结婚几年了(就是给我敬烟献茶的那位);王芬在某公司当会计,工作很轻松,等等。她并且隐约地暗示,如果我们能成,那么在经济方面,他们将给予若干支持,譬如房子等等……

  “妹子丑是丑一点,不过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满屋子的空气,似乎都在竭力表达着这样的意思。
  我告辞的时候,全家人起身相送。王芬母亲说:“小伍,认得路了,以后要常来啊。你父母也没在这边,这里就是你家,常来吃饭噢!”
  “啊,好的,好的,大家请留步吧。”我应和着,心里油然发生出一股温暖。我想,我真该成个家了(当然不是说和王芬)。我走的时候,看到王芬站在门边,羞涩地探出头来。我心里马上就疼了一下,觉得愧对了人家。是啊,面相丑一点,原本不是她的过错;年龄大了想嫁人成家,又何错之有……
  但此后我就慢慢淡忘了这个事(当然并不曾忘记,不过内心无动于衷罢了)。几天之后,书记跟我说,彭主任(我这才知道王芬她母亲姓彭,在什么单位当主任)在问起,小伍怎么不到他们家去玩?我呵呵一笑,什么也不想说。转眼到了春天,书记说彭主任还在唠叨:“小伍这孩子,怎么不来玩呢?”这使我陡然意识到,相亲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得担待多少道义的责任啊!

  非但如此,自那次见面之后,我和王芬,竟奇迹般的,经常在路上碰到。是她有意制造的“偶遇”假象吗?我不知道。我尴尬极了,能绕着走尽量绕着走。实在绕不过去了,也只好微笑着和她招呼一下。这个情况,持续了大约个把月。
  “常乐,注意到刚才那女的没有?”
  “哪个女的?”
  “就刚才站在药房窗口那个。”
  “噢!好象是来过一个女的,我没在意。怎么了?”
  “那就是王芬呢,也就是……”那次相亲趣闻,我曾和常乐说过。

  “啊!我知道了——我看看去!”她来了兴致。
  “早走啦!”
  常乐没理我,自顾跑了出去。我走近药房,若无其事地打量了一下里面那个先生,王芬的丈夫。是的,早几年我就听书记说起过,说王芬嫁给了一个药剂师。这位先生,年纪并不很大(估计四十岁的样子),头上却已经谢顶了,是晚上太过用功了吧?看上去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在医院上班很轻松,收入也应该还可以的。看来王芬交了好运——我觉得她嫁给药剂师比嫁给我幸福多了。

  我还在发呆,常乐跑回来了,形容沮丧。
  “说了早走了,你偏不信,哈哈。”
  “没有,看到你那位了。”
  “嘘!——”我让她小点声,人家老公就在药房呢。
  “伍汉,那位的尊容实在不敢恭维……”
  论理,她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她不,倒显出几分不甘。

  “唉,只要她老公不嫌弃——”
  “是啊!可是我在想,你被他们那样作贱,倒还能如此坦然!”
  “下一个,伍汉裳!”医生在喊镜子的名字,总算轮到她了。
  镜子到底是大孩子了,打针没有哭。为了表达勇敢,她还特意呵呵地笑着。我奖励了她一块钱。
  回家的路上,常乐还在惦记着刚才的议论。
  “你要是娶了她……”

  “喂,换个话题好不好?你还要来‘作贱’我?”
  “把那样一个人介绍给你,不是作贱吗?”
  “常乐你在说些什么!有那么严重吗?我沉迷于她了吗?什么‘作贱’不‘作贱’的,既然有人牵线,就见一个面呗。再说,我一个男人,走那么一趟,又失什么面子了?”
  “哼,我是心疼你呢,倒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也是呵,其实我也理解她的,并非不识好歹。我说:
  “傻瓜!正是为了挽回尊严,我才选择你呀!”
  常乐大约不想让我看到她突然绽开的笑容,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日期:2008-8-20 19:52:58

  47
  一袋白菜苔,让我沸腾了一个晚上。
  傍晚,我躺在书房椅子里,盯着屏幕上的K线图犯愁。上证综指跌破前期低点,不知伊于胡底!常乐四天前回娘家看中医去了。镜子在隔壁房里做作业,忽然我听见她咚咚咚地走到客厅里去了,开了门。我正要走出去看时,听得镜子说:“谢谢阿姨!”然后便关了门。
  马上她来向我报告:“爸爸,对面的阿姨送给我们一袋青菜。”我看了看,果然,是一袋白菜苔,还开着黄灿灿的小花哩。大抵是从娘家摘来的吧。
  这“对面的阿姨”好象并不是天天住在家里,常乐和她都不熟识,我也只是偶尔见过几次。大约三十岁年纪,好象没有小孩,一米六五左右,婀娜蕴藉,气质上乘,话很少,和院子里左邻右舍很少来往。这是她给我的全部印象。对了,她丈夫杜建,又有好长时间没看到人了。

  杜建和我原来都在K公司上班,说起来还是同事。按说,既是同事又是近邻,关系理当和睦融洽,但事实并非如此。
  ①.2000年初,我被调到W分公司上班;而杜建却在半个月前调离W分公司去了两千多里外的C分公司。我们因此互不认识。
  ②.2001年初我装修房子。那天我买一些零星材料回来,看到对面屋里出来一个人,恶狠狠地问我道:“门口这些水泥块是你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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