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铺完地板砖后剩下的水泥块,当然是我家的,工人师傅还没清理外运罢了,暂时在楼道里堆放一下,这有什么稀奇?然而听他口气,却是十分的不满。我因而也很不舒服,心想这人怎么这样不近人情?我怎么竟摊上这样一个邻居?到时候你自己装修房子时,我看你不烦扰到我们!
“是啊。”我轻描淡写。
“快点清理掉啊,堆在这里,成什么样子!”说完便下楼走了。
我想回敬他几句的,被常乐拽了一下。但仔细想起来,真有点哭笑不得。他又没住在新房里(新房还是毛坯房),一点水泥块碍他什么事了,要那样大张旗鼓地质问?“杜建”这名字我在W分公司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刚才找我岔子的就是他!块头很大,看上去是做事很严肃认真却也很刻板的那种。是不是呢?
③.2002年夏天,杜建装修房子。其时镜子两岁多,每到午饭过后就要酣睡一阵;然而隔壁在装修,打孔机的噪声让人烦躁不已。镜子睡不着,只好嗯嗯啊啊地吵闹。装修之后不久他结婚那几天,也吵得我们不得安宁。但虽然不胜其扰,我终究没找过杜建的麻烦。我想,邻里之间,多点体谅吧,何必要以怨报怨、以牙还牙?
④.2003年秋天,听邻居说杜建离婚了。不是才结没多久吗?我十分讶异。邻居们还说,是女方提出离婚的。女方明白无误地表示,自己不愿意守活寡,她需要正常的性生活——而杜建常年呆在C分公司,“鞭”长莫及。我听了这事,感到沉重。她需要“正常的性生活”,何错之有?她能尽早地、理智地提出离婚,就更值得称道。如果她不提出离婚,而又不愿压抑自己的身体,那就只好出去找一夜情、给杜建戴一顶绿帽子了。现在,婚已经离了,被动的是杜建——她俨然是在杜建这里借宿了一段时间,而今告辞了。这件事,使我对杜建充满了同情。
⑤.2005年冬天,杜建又结婚了。这次的婚礼相当简约,没有过多闹腾。这也看出杜建渐趋务实,但也更说明了新娘子胸襟的宽广——女人谁不想把婚礼办得热闹隆重一些呢?新娘子大约一米六五,婀娜蕴藉,话不多,笑起来显得很温和。不知何故,我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极隐秘地扯疼了一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杜建想终止夫妻两地分居的生活。他向公司请示调回总部上班,然而没有获批,他一咬牙便辞职了,在市里一个私人老板那里打工。这是对的——女人也好,工作也好,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这就想,他以后在家长住了,我们可以互相串串门,也算多一个朋友。
可说来也怪,他们仍很少住在家里。尤其杜建,常常半年都难得看到一回。当邻居甚至以为他们搬家了,他们才又突然地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偶尔会夫妻双双,更多的是女的一个人回来。而一旦出了门,不知道哪天才又回来。谜一样的。
因而我和杜建,始终没有熟识起来的机会。
⑥.2006年初夏的一个中午,常乐出去了,我躺在沙发上恹恹欲睡。突然有人敲门,打开来,竟是对门的女主人。在最初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有点错愕,然后马上像有一股电流在全身蔓延开来。
“啊,你好!”她说。
“你好!”我仍有点愣愣的。
“要外出一段时间,这里一点剩菜……”
“噢,谢谢!”
我一时竟找不出多余的话来。她转过身去,进了门。我于是也关上门,然后透过猫眼,看到她的门轻轻关上。我打开塑料袋一看,果然是一些食品,刚从冷冻箱里取出来的:汤圆、冰淇淋、牛肉、半只鸡……
常乐不在家。吃完晚饭,安顿好镜子睡下后,我重又坐在电脑前,无聊地看盘,或者打几个字。我这是怎么了?此刻竟如此寂寞、坐卧不宁!——杜建在家么?我要不要上他家去、和他天南地北地闲扯一通?如果他不在家,我可不可以去——譬如说为白菜苔、为我们历次接受她的顺手馈赠,再表谢意?我知道,她在打开门的刹那,也会感到讶异的罢;那么,这时候的我,话要从哪里说起……
“哪有什么寂寞呢?除非你的心是寂寞的。”记得好象是何士光说过这一句话。是的,我现在就是寂寞的——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经不起哪怕一袋白菜苔的蛊惑!
总算控制住了,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整夜沸腾不止的心思,找不到落实的地方。
我想,常乐也该回来了……
日期:2008-8-22 9:30:21
48
我刚起床,常乐已经买菜回来了。
她靠在卫生间门口,向正在刷牙的我痛陈一路飙涨的物价:“黄瓜……土豆……牛肉……植物油……”是啊,价格飙涨的,又何只食品?对这些,我的体会之深并不亚于她。譬如说,一年前,钢材不过三千七八;现在呢,接近六千了。再比方说房价,一个月内跃升几个台阶!可是,我又不是物价局长——即便是物价局长,又怎么奈何得了“市场”这只无形的黑手?物价飞涨而收入不增,危机就显现出来了。生活仍得继续,我们就只有继续忍受高物价的尽情强奸。常乐的脸上布满忧愁,这使我也相当郁闷——为生活的艰难、为老婆忧愁的脸。
“别担心,总会回落的……”我满嘴牙膏泡泡,听起来含含糊糊的。
洗漱完毕,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了一通,期待着突然有人摁门铃——打开来一看,竟是邮差,送来一张几十上百万美金的汇票,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在台湾或者美国的亲戚汇来的……
这样的胡思乱想,可以说相当无聊。
我当然没有等到门铃声。
我只是接到谭矮子的电话。他让我到他建设路的办公室去一趟。
“不能在电话里讲吗?什么事这么神秘?”
“来一下啰,伍汉兄,算帮我个忙……”
他娘的,不知道又耍什么花招。
谭矮子谭光,是欧阳秋的朋友,至于到底是真心朋友、生意上的伙伴还是酒肉朋友,我不知道,似乎都有点像。他俩没有“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不过起码“一起嫖过娼”,也许还“一起分过赃”,有过这样的共同经历,关系总是还可以的。
是的,欧阳秋每次喊我吃饭,谭矮子几乎都在场。(欧阳秋酷爱热闹,有事没事叫上同学几个吃喝玩乐,一个月不下五六次。)次数多了,我和谭矮子也成为朋友了。和欧阳秋一样,他也是在建筑工地上摸爬滚打,说详细一点,是做水电安装工程,包工包料。据欧阳秋说,他手上有十几个项目,一年完成几千万产值呢。牛啊,他娘的!这使辅材生意正陷入谷底的我,羡慕得两腮飘红、两眼泛绿。
走进富华大厦,不得不佩服谭矮子的实力。大厦高大威猛、装饰华丽,很有点“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的气势。(曾有人把高耸入云的大厦比作怒然勃起的男根,这颇有些俗趣,很好玩。)
谭矮子的办公室在富华大厦18楼。在这里办公,租金是便宜不了的。
一位年轻美女和我一同走进电梯。
她长得很像电视台一位主持人,芳名叫……我一时不记得了。她穿着低胸衣服,尽情展示着自己——那近乎完美的胸情,立即蛊惑了我的心思。电梯——美女——停电……这是亘古不变的艳遇题材。不,在这样的时刻,万万不要停电……美女很安静,水一样无声无息。可是突然,当她为了回避我的注目而茫然四顾时,目光却无意中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又马上移开。我也有点尴尬,只好鼓起勇气,带着媚意,解释自己刚才的注目:
“你很像董卿。”我忽然想起来了。
“是吗,很多人这么说过。”
“不,你比她更有味道。”
她抿嘴笑了一下。
找到1806室,正要敲门,门却突然自己开了。
“欢——迎——帅哥!”
“欢——迎——伍总!”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误进了KTV的美女仓库。直至听到“伍总”,才知道并没有走错。六名女子,列成两个纵队站在面前,打着手势,整齐划一地向我致欢迎辞。我何德何能,竟享受这样的阵势?幸好这时候,谭矮子从一间房里出来,伸着手径直走向我:
“没有美女迎接,你是不会进我这个门的。伍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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