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日记:我家的夫妻生活》
第37节

作者: 伍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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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一本畅销书,其实并不难。畅销书者,乃是初中生的文笔、网络老手的俏皮话语和商人敏锐头脑之总成。当然,更要紧的,还是低俗。非低俗不能畅销,这是图书界的硬道理。说白了,所谓畅销书,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商业行为,与文学无涉。至多,也仅仅是“文学搭台,商业演戏”而已。这于文学的繁荣虽然没有任何助益,却是社会商业文明的重要缀补。有一个时期,连常乐也迷上了某网站的付费低俗小说,看得昏天黑地。电脑被她占着读那些文化垃圾,让我一阵阵的悲苦。

  但也有些东西——比如“爱”,在我至今仍是一种星云似的混沌状态。我对它的理解,并不因生活阅历的增长而有所增进。看人们“爱”来“爱”去,我却表现出十足的弱智。
  对这个字,我总是十分谨慎,决不轻易说。我觉得“爱”如果沦为人们的口头禅,必然言不由衷,免不了昨是而今非、口是而心非。在这一点上,常乐深刻地质疑过。记得有一次吵架过后,她就曾泪涔涔地问我道:“伍汉,你爱我吗?”
  我立即就有些头皮发麻,某块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说真的,我怕这样的问题。不,不是爱不爱本身,只是我自己怕说到那些字眼罢了。但现在,她何等脆弱!我于是说:
  “当然了!”
  怕她以为这只是假意敷衍,我补充道:
  “只不过,不想成天把那些话挂在嘴上……”

  常乐点点头,表示理解。事实上,刚结婚那阵子,在床第间亢奋不已的当口,我也曾不能自禁地说过:“常乐,我爱你!”现在想来,只有在那种情境下的表白,最是真实可信。我由此得出结论:“爱”是一种急欲表白的美好感觉。这种感觉是时点性的,不是时期性的,可能经常出现,却如流星般稍纵即逝。婚姻就不同了,是一种时期性的东西,一经形成,就有着相对稳定、长久的性质。婚姻譬如一条长河,爱情则是点缀在波澜泛起的河面上的那几尾金鱼。——河水怎么会是金鱼的坟墓?

  我之所以尽量回避这个“爱”字,还因为它太容易滋生歧义了。
  “爱”诚然是好东西,但正因为这样,常成为人们攀龙附凤的对象。譬如说,“爱走夜路”、“爱吃水果”、“爱出风头”,这算不算得“爱”?不好断定。假使这也是爱,那么最残忍、最缺乏人性的暴徒,也自有他的“爱”在:“爱吃人肉”、“爱伤害无辜”,不就是他的所“爱”么?此歧义之一种。
  基督教徒念念不忘的“爱”,自然又不相同。作为基督教的基本教义,“爱”是一种救世的力量存在。在这里,爱是人在绝望中,相依为命的力量。好比佛教常说的“慈悲”,它的定义,全在于对苦海有情众生的无私拯救。不过这离我太遥远了,我没有那样高远的精神境界和那样强大的物质力量。
  那么,“爱情”之“爱”呢?在这里,它依然会发生歧义——“怜爱”算不算爱?人们常说同情不等于爱情,“怜爱”大约只是“同情”,与正统的爱情隔了一个台阶。但请别忘了,夹一点苦难、一点不幸的爱,往往来得愈加真实,也愈加深沉不移。因为快乐易逝,容易被遗忘,苦难却能亘古,历久而弥新。就比如我,未必记得常乐哪一次的开怀大笑,但对她的伤心痛哭,却能铭记在心。

  我把这些妄语,不加考虑的跟常乐说了。她沉默了两支烟的工夫,末了说:“爱?我怎么没感觉到?我看你是把爱给了你的那个那个……了。”
  常乐真是做特工的料呵。
  ——阿湘(说到阿湘,“爱情”的内涵和外延更让我摸不着头、找不着北)半个月前回乡去了,不知回来了否?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我因而默念着泰戈尔的一节名诗,心里“忽然披上了翼望的绿叶”……

日期:2008-11-4 22:00:19

  XX
  “如果长沙是首都就好了。”
  吃晚饭时,镜子无头无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可怜我满嘴辣椒,大笑之下,呛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待我终于咳出误闯进气管的辣椒籽并洗漱完毕,她们已经吃完了。我恼羞成怒:
  “镜子!以后注意一点,吃饭时别说那些废话!”
  可是镜子依然乐不可支,在那里胜利地狂笑。镜子开心,我其实也是开心的,但我不想过早放弃我的不快。我想让她明白:吃饭时说话本来就不对,何况因此影响到他人;并以今天的事为反面案例,强化她的公德意识。然而,道理总是刻板、无趣的,跟她说多了也没用;好在她长大以后,自然会明白这些。
  “作业都做完了?”我问。

  “做完了!”
  “那还不去练琴?”
  听到练琴,镜子笑不出来了。尽管不乐意,嘟囔着嘴,但还是进房里去了。不久之后,便响起几段练习曲。为什么还在弹这些?这些曲子不是早就滚瓜烂熟了么?我旋即明白过来,镜子故意弹这些老曲子,意在消极抵抗,哈哈。我想,该好好督促督促了。不好好练,怎么学得下去?(她们的电子琴班最初有将近20个小朋友,现在只剩7个了,其中两个也在勉为其难,都被老师留校过两次了。镜子还算马马虎虎,7人里面数她和另一个小女孩弹得最好。)不,我并不想像傅雷对待傅聪那样严苛,我也没指望她像傅聪那样成名成家;但不学则已,既然学了就要好好学。

  “别弹曲子了,先把和弦、音阶练熟了再说。”
  “和弦音阶我都会!”
  “会什么会?以后每次练琴,都得从这个开始!”
  镜子很不爽,觉得我是最可厌恶的老师。初学乐器的人,总是心浮气躁,总想着走捷径,不愿意下苦功。可要学好琴,哪里有什么捷径?和弦、音阶都弹不好,五线谱都不能熟识,怎么弹曲子?过去我练习吉他,就是因为基础不扎实,吃尽了苦头,弹来弹去还是那几个曲子,未见长足的进步。
  镜子没法,只得依了我,一遍遍地弹那些枯燥无味的和弦、音阶和琶音。常乐去麻将馆忙去了。我开始检查镜子的家庭作业:语文、数学、英语、科学、美术,加起来有七、八页之多。镜子的负担未免太重了,这使我心乱如麻……而那咿咿呀呀的琴声,恍惚间,也似颤抖摇曳起来,变成撩人心魄的呜咽……
  我矛盾不已,不知如何是好。道理很清楚,不严加督促,镜子终将“乱弹琴”;而以我心慈手软的本性,怎么也扮不出一个铁面无私的师长或一个旧式家长的风范。如果她自己厌恶弹琴倒也罢了,那就到此为止;偏偏学琴是她自己要求的,况且很有乐感,接受能力也不错。她的问题是不专心,自制力太弱,而课业也越来越重了……她的英文课本上,已经出现了用汉字注音的情形:school旁注着“思故”,listen旁注着“立松”……

  琴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我进去看时,发现镜子趴在电子琴上,睡得很香。口水淌在琴键上,濡湿了一小块。我抱她起来,只见口水仍然牵扯着琴键,藕断丝连似的。“镜子,你吃饭时说什么来着?长沙是首都……?”我想吵醒她,陪我说说话。但她的确太困了,咂巴了下嘴巴,继续沉睡。我于是给她洗了手脸,让她睡下了。我再次附在她的耳边,逗她:

  “镜子,刚才国家说了,要把首都迁到长沙来哩!”
  这样地惊扰她的好梦,的确无聊。镜子生气地甩了几下头,翻了个身,才又沉沉地睡去。我傻笑着,赶紧走出来。
  委实说来,对于镜子学琴,我看重的不是技术。(我前面就说过,电子琴弹得好,与锄头用得好、针线活做得好有什么异处?)我看重的,是希望她借学琴的机会,养成一些良好的品性——就像俗语说的,“学琴的孩子不会学坏”。我更看重的,是希望她多受些近代泰西古典音乐的熏陶。(是的,我总觉得,中国相比西方,单从教育、科研、工业技术来讲,赶上甚至超过只是迟早的事;惟独在欧式古典音乐领域,可说是绝望的。)镜子是个女孩,作为父亲,我可以不苛求她将来一定成为“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但我希望她能有领略、欣赏欧洲古典音乐的福气……


日期:2008-11-7 21:49:22

  XX
  夜里起了微风,风铃被摇荡出连绵不绝的、细细碎碎的声响。这风铃原本挂在镜子卧室里的,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转移了地方,挂到了通往阳台的门上。镜子就是这样,喜欢瞎折腾。家里一盆文竹,就被她移来移去,不知换过多少个地方了(镜子到底还不懂得“人挪活,树挪死”的道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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