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那细细碎碎的、清脆的声音,怎么也睡不着。想开灯把前天买的《我叫刘跃进》看完,又怕吵醒了常乐。我倚在床头,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在这睡不着的夜里翻翻小说,该是何等惬意的事呵!(因而,从自由的角度上讲,我真愿一个人睡。只是,那样的话,弄不好常乐又得胡思乱想……)
“伍汉,……”常乐居然也还没睡着。
“啊?你还没睡啊!”
“嗯。”话音却带着梦呓的色彩,“听他们在说,丁琳这两天腰疼得厉害——我说怎么没见她来打牌呢。”
“哦,是吗?”
我漫应着,同时便条件反射地去看门楣上挂着的风铃。在屋外微光的衬托下,那风铃,像小小的夜的精灵,正散乱地摇摆晃动。——常乐这么晚了会想起丁琳来,正是受了它的蛊惑吧?
这风铃正是丁琳送给镜子的。常乐有一次带镜子逛街,正好路过丁琳刚开张不久的小饰品店。丁琳见镜子喜欢那风铃,就送她了,常乐付钱给她,却怎么也不肯收下。
“听说疼得直打滚啊,店里都是她小姑子帮她在照看着。”她说,“没想到腰疼会那么厉害!”
常乐能这样去关心一个外人,使我不胜感慨。不错,丁琳送过镜子风铃,近来有几个晚上还来过麻将馆打打小麻将,这都成为常乐感激她、关注她的理由;但除此之外,我还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她那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我因而积极地说:
“听你这样说,我觉得肾结石的可能性比较大。”
“哦!”
“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好象没有,据说是她自己不愿去医院。”
“啊?疼成那样还不去医院,不是自找苦吃?”
“嗯,是啊,怕花钱吧。不过,如今的医院,你也知道……”
如今的医院,我当然也知道一些,白衣天使医术只有那么高明,精神上也只有那么敬业,而费用却一定是那么昂贵的。但怎么说呢,厌恶就医是一回事,可是生病了,该就医还得就医——老方作为她老公,应该拿个主意嘛。夜很深了,常乐连打了几个哈欠,这使得我也跟着打起哈欠来。
“伍汉,明天我们去看看她吧。”
“好啊!”
夜复归于岑寂。
满室细细碎碎的清脆声响,令夜色更显岑寂。
老方是K公司的一名机操工,年纪和我相仿,个子很高,人也很帅。平素在路上碰到,总是低着头,捧着一张体育报纸看得入迷。在这个社会谋生,我不得不说,老方太失败了。老婆生病了尚不能就医,老方这一家之主当得……不简直在犯罪么?工作了十好几年,最初是塔机操作工,现在还是塔机操作工(让人觉得,时间在他那里好象不曾流逝)。——这叫人情何以堪?可老方却总是那样,闷声不响地工作。几十岁的人了,每天还得攀上爬下,毫无怨言。老方的失败源于他的老实。按说,喜欢体育的人,总该有点刚烈的吧?可他却完全两样,话都不怎么说。这有点叫人泄气。家境困难是必然的了,夫妇俩却也坦然,尤其丁琳,见了面总是微笑着,态度极温和。个把月前,我就听常乐说,她在首江超市隔壁盘下一个几平米的铺位,开了家小饰品店。开业那天,常乐还去捧场了,带回一只手机链,和一身花炮的火药香。常乐说,一个小小店子,转让费就花了三千多,并且预付了半年的房租。
我听得有些心酸。这年头,没钱的人家创业,真是太不容易了。(早几年,K公司业务不好的时候,老方因为无班可上,竟在南区文化宫一带摆摊擦过皮鞋。那时候我还在外地分公司,大伙说起这事,无不感到惊愕。)我当即默念起了“准提咒”,祈盼她生意兴隆……
我们买了水果去老方家。老方客套了一通,进了卧室,带上了房门。陈设虽然简单,可是窗明几净,布置得井井有条。常乐叹息着,靠在了我的肩上。——当女人靠在你的身上,身体的重压是可以承受的;可这时我的心里,却因油然想起当年她缺钾住院的情形,不由得颤栗不安!
“老公,你去跟——”
常乐话没说完,门开了,老方扶着丁琳走出来。我们站起身,表达着关切。
“时不时疼。”老方解释道。
丁琳脸色苍白,一手抚着髋部,勉强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啊伍哥,让你们……”
“你就别客气了。——检查过了么?”
“检不检查,就那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她说。
“琳琳,你这应该是肾结石,是吧伍汉?”常乐说。
“是的。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老方说,“我说再去看看,她就是不去。”
我跟老方说,最好找个有经验的中医看看,把结石打下来,一次性治愈。结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可一旦疼起来,确实很要命的……然后我不免问问他的工作近况,以及K公司的一些事情。提到这些,老方很少接话。这使我有点尴尬,甚至于有点难堪。想想也是,塔机操作——有什么好说的?我想,在所谓事业方面,老方是个失败者;可我自己呢,又何尝不是失败者?我当然希望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希望老方的日子好过些,希望大家多一些笑容和从容,少一些苦楚和烦恼。然而我不是救世主,我不是观世音……不,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如何改变、如何从泥潭里振拔起来,天天向上……
回去的路上,常乐箍着我的臂膀,显得不胜依依。我看着她的侧脸,于无意中,竟回想起当年我们恋爱的若干情形来。我想我的所谓事业,之所以多年来没有大的进步,还是怪自己努力不够吧。常乐忽然说:
“不是准备拿点钱给他们的吗?怎么没拿了?”
“算了——我后来想了想,人都是要面子的啊。”
是的,曾以为丁琳之所以不去看医生,可能是缺钱。如果是这样,那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后来想想,觉得应该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因此作罢。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凭什么要你的钱?贫困当然不是好事,但活得有尊严、活得自在,或许更重要吧?
“我也这样想,别到时候,好心办成坏事!”
“就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常乐,你那时候是想让我干吗?”
“什么时候?”她很诧异。
“丁琳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你说让我‘去跟’,跟什么呀?”
“噢!——”常乐恍然大悟。
日期:2008-11-12 21:44:56
XX
“在别人贪婪时要恐惧,在别人恐惧时要贪婪。”
据说这是股神巴菲特买股奉行的信条。似乎很有点哲理意味,加之有巴菲特本人的骄人战绩作为榜样,叫人不能不信服。上海指数盘中跌破3000点,令市场一片哗然。恐慌情绪蔓延开来,甚嚣乎尘上。此外我还从网络上星星点点的消息中了解到,各地因股市暴跌已引发社会动荡不安,甚至有多起跳楼自杀事件。这不是恐惧是什么?我看着图片上跳楼者那用白布覆盖的尸身,不寒而栗。
但事情就是这样,总有着正反两个方面——譬如毒药,纵使千般可恶,我们不还是可以学学它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股指暴挫,人心惶惶,也许正是买入的好机会——不是正符合巴菲特的“在别人恐惧时要贪婪”么?
那次红湖夜谈之后,老莫分两次,付了我近40万,取了几万用来还债,剩下的都还存着。捏着钱在手里,不能让它生出儿子、孙子、重孙子(哪怕龟孙子,哈哈,多多益善)……实在心有不甘。用我们乡下的土话来说,是“钱在口袋里跳舞”,总不安分。读大学时我们那位估计性生活很和谐因而终日里挂着笑脸的、教《财政与金融》的刘丽芳老师就常跟我们说,“人都是趋利的”。这话说得好。我想,譬如植物,也总是趋光的啊。
钱到手后,也想过一些过去常想着念着而未付诸实施的事务。比如换车。说真的,我做梦都想买一辆新款奥迪——那个大气、扎实、沉稳、气派,是我喜欢的,可是我买不起。我买得起的,像凯美瑞、逍客这些,也挺不错的,欧阳秋甚至早就在鼓动我了。无聊时,我也和常乐提过。可常乐不赞成,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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