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车？我看还是缓缓再说吧。这车不是还能用吗？油耗也不算高。你现在工作和收入都不稳定，还没到享受的时候呢，再说车子总是在跌价的……我看等你干完下一个工程，再……”
　　我无话可说。事实上，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先前曾经一腔热血，只想着改变，想着革新，事到临头，却又犹豫不前了。如果真能像常乐说的有“下一个工程”倒也好，可目前还只是一种虚构。换新车，经济上将陷入困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怕人家笑话，怕听到人家说“打肿脸来充胖子”……
　　还有一个常想着念着而未付诸实施的事务，那便是添丁。常乐对此有过硬指标：100万元存款。我不想再和她提那些，提也是白费劲。固然，指标是没达到，而更主要的，是我自己对那些事也逐渐淡漠了。一个孩子已叫人如此劳心，何必再自讨苦吃？每天演戏一样，东溜溜，西逛逛，好象什么也没做，回到家来，却是疲倦不堪，只想躺着。岁月不饶人啊！

　　但人活着，总得做些事情才是。俗话说一年之季在于春，现在春天都过完了，妈的！常乐都动起来了，“麻将馆”，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体面，可不也帮国家解决了部分的就业问题么？我现在没有建材生意、更没有工程可做，谭矮子那里又不需要天天去守着，该另外想想办法赚点钱才是了。赚钱，可以通过脑力，比方运用智慧将银行计算机系统破解。也可以运用体力，比方下矿井采煤，或者去车站、码头干搬运，“挑三百斤，走五十里路”。除此之外，还可以运用资金，即所谓投资了。

　　……我终于将钱转入了股票资金帐户。转帐成功后，我懵了分把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带来的将是祸害还是福气。我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压抑着狂烈的心跳，寻着种种理由进行自我说服。我害怕、恐惧，像罪犯在作案前最后的犹豫。直至看到在银行大厅经办业务的流露着从容笑脸的人们，我这才告诉自己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太阳也兀自照耀……

　　算下来，踏入股市这个泥潭，已经一岁了。这一年来，我见证了从3000点到6124的主升浪，又历经了从6124回向3000的大俯冲。而我的10万元血汗钱，在历经了暴跌和频繁操作后，还剩下可怜巴巴的4.2万元。今次再投入30万，我只是想挽回损失；一旦损失挽回，我将立即抽身而出，将我们的血汗钱，如数交给常乐，令她欢欣，令她快慰……

　　资金转入后，我又观望了几天，警告自己不要性急。股指在下探到2990后开始反抽，我看中的几只股票每天都在涨。“如果昨天收盘前买了它，现在抛出，已经赚了N元了。”我盯着屏幕，自言自语，喃喃不休。怀着这样的心态，我终于在周四下午收盘前出手了（真有点恨自己出手太晚）。忐忑不安是必然的，罪恶感也是必然的，我不停念叨着巴菲特的“在别人恐惧时要贪婪”，以相抗衡。同时，我的梦也做得很圆满：我预备它明天涨停，然后一举出货！……


日期：2008-11-13　23:20:48

　　XX
　　麻将馆有条不紊地运转了一段时间，平均日营业额400元左右。也就是说，维持这个水平运转下去，一个月即可回本。回本后，每人每月可挣得四五千。这令常乐和欧阳美雨高兴极了，认为虽然辛苦一点，但是值得。赚钱是一方面，关键精神上也充实了，存在的价值也便更加凸显出来。
　　她们高兴，我和老徐当然也替她们高兴。有这个收入垫底，常乐请镜子吃烧烤的次数明显增多。她给我买烟，也更注重牌子了。我有时来上一句“常老板”，她会说我贫嘴，但说归说，心情却是愉快的。
　　但这麻将馆之于我，并非尽是好处。从开张那天起，我就面临着一系列的难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其一，是家务活。家务活，是一个亘古的话题。其实偶尔为之，拖个地，擦个桌子，我也很乐意。郁闷的是，常乐现在基本上没有多少时间呆在家里，回来了，也是一副倦态。没办法，只好我来做家务——虽然我也不能时时呆在家里，但不做又能怎么办呢？而且不只是厨庭洒扫，还得买菜、烧饭、清理该洗的衣物（幸好聪明人早发明了洗衣机）、交纳各种费用、接一些找镜子或者常乐的来电……三天五天可以忍受，长此以往，则我情何以堪？不仅如此，我做的饭菜，常乐因为胃口不好，总吃得不多，常常是象征性地端一下碗筷了事。这如何要得？经营麻将馆本来就辛苦，要是还不能吃好，身体垮了怎么办？我看着发急，次数多了，便急出心火来。

　　“常乐，你怎么回事嘛！”
　　“胃口不好——你们吃吧。”
　　“我做菜就这个水平，吃不下你自己去弄吧。我他妈也做腻了！”
　　“我是真的没胃口，伍汉。晚上饿的话再吃烧烤算了……”
　　我的烹调，确实不怎么样，并且绝少花样，吃来吃去，还是那几样菜。想想也真是，看都看腻了。但常乐就那么象征性地摸一下碗，也太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了吧？窝着火，像是跟常乐生气，又像是跟自己生气。想生活要是长期这样下去……恐怖呵！

　　其二，是镜子的学业。镜子的家庭作业，过去都是常乐在督促、检查；现在没办法，也都交给我了。可是这方面，我有点不称职。历来崇尚“不求甚解”的我，对一些孩童常犯的小小错误，从来不当一回事。譬如镜子常常将C、S等字母写反，拼音也常犯一些低级错误，也曾把“赋”写成“贼”，把“苏轼”写成“苏试”，等等。因为卷面一般不大整洁，我对检查她的家庭作业缺乏耐心。私底下，我不觉得写错一个字有什么大不了，我知道她以后都会掌握的……

　　还得监督她练琴，这个倒不说，因为一直是我在管。还得带着她读英语。为了提起她的兴致，我效法李阳的Crazy English，扯着喉咙和她一起朗读单词和句子。然后，我像妇人一样，婆婆妈妈地喊她去洗脸洗脚睡觉……就这样，待镜子睡下时，我已是疲惫不堪！
　　其三，是我不会打麻将。这看起来无关紧要，却带给我切切实实的伤害。你自己不会打麻将，你就没有麻友；没有麻友，你就请不到人来照顾生意。与此相对，老徐却时不时带一班人马过来玩，那些人顾及老徐的面子，出手也大方，付钱总比别人多些。说到这些事，无形之中常乐便在欧阳面前矮了一截，说不起话。因为不会打，又加之贪图清净，我很少去馆子里看热闹。我因此尽量避免和老徐见面，避免和欧阳见面。见了面，他们准会说：“伍总啊，快把麻将学会了呵！跟我们一起玩啰，交点学费……”貌似打趣，却暗含了谴责的意思。这样的时节，我就很没趣，尴尬极了。

　　而我当然也知道，对这些事，常乐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对我也是很恨铁不成钢的，我感觉得到。亏得她没说，要是说了，我也有满腔积怨正待发泄。——我虽然没上前线，可是大后方的一切，不是我在辛苦照看着么？不是我在后面努力给你撑腰么？当初我不是说过，做什么事都要量力而行、都需要付出——甚至是辛苦地付出？但既然做了，就不要怨天尤人。挣了钱，你自己当私房钱收着好了，我也会替你高兴。开麻将馆是你自己的主意，我没有逼你。精神上我一百个支持你，可我不会打麻将，帮不上具体的忙，这些你事先也知道的。实在是累了，想歇歇了，不干了，也都随你，我不干预。可是，不要对我有什么意见。外人可以嘲笑我不会打牌（据说不会打牌，即是脱离社会），你常乐绝对不可以。我伍汉近来运气不太好，脾气也是不太好的……


日期：2008-11-15　23:56:53

　　XX
　　生意没得做，又无处可去，只好有事没事去富华溜一溜，和杨工谈谈股市，胡扯一通“资产注入”、“均线”、“MACD”什么的。两人都一知半解，两人都比赛一样地装深刻、装股评家。不过其实说到股票，我连跳楼的心情都有了。看着杨工丰满的身体，也想过向她来一次“优质资产”注入。但经验告诉我，对杨工这种久经风霜的女人，需要慢慢靠近，慢慢影响，最终达到和平演变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