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日记:我家的夫妻生活》
第41节

作者: 伍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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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我和杨工便谁都没有话,彼此都沉默下来。我记得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也提到过这么一个情况,说那老桂树上唧唧喳喳的鸟雀,有时会突然噤声——人说话也有这么个情况。但我不愿这样长时间地沉默。我环顾着茶室里其他的顾客,大都是一男一女,可是形态各异。有打情骂俏的,有喁喁细语的,有沉默不语的,有貌似谈生意的,有男痴女怨的,有男执著女矜持的……应有尽有。

  “杨工你看,”我跟她耳语,“穿红T恤的那个人,很像我一个朋友。”
  “哦,是他吗?”
  “当然不是了,我那朋友很怕老婆的。”
  “你是说,没有夫妻双双在这里喝茶的?”
  “你说会有吗?”

  “倒也是啊。”
  “我一来就注意到他们了。”我说,“你信不信,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我想我猜得到。”
  “哦?你倒说说看。”
  “其实很简单:先是去餐厅吃饭,然后开房……”
  说罢我特别注意了她的表情(我很在意这个):仍然只是莞尔一笑,宽容的、母性的、平和的。我感觉很有希望。

  “无非就是那一套——想想也真俗啊!”
  我这是进一步试探。杨工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虽然不若我的期待,倒也并不叫人沮丧。其实俗不俗的,不好定义。譬如饭是餐餐要吃的,吃饭俗不俗?和光同尘地活着,俗不俗?爱也不必说,像歌里唱的,爱就需要做!那么,做爱俗不俗?这时杨工突然碰了碰我的衣角,说:
  “看,他们要走了。”
  我看时,见红T恤正携着他的搭档起身。果然,他们穿过大厅,径直朝餐厅走去。
  “第一步是猜对了。”她说。

  我得意地笑笑。其实猜没猜对人家的计划,我并不放在心上,那不关我的事。我所以那样猜,不过是变相地为我们自己进行一个活动安排罢了。(正因如此,我很在意她当时的表情。)现在六点多了,也是吃饭的时候了。
  几分钟之后我们也到了餐厅,各要了一个煲仔饭。借着如厕的机会,我完成了两件事:一是打电话回家。我跟常乐说在接触一个新项目,可能会回来得晚些。其次是开了房。我在想,杨工近来也许真的感到寂寞了,而今天又有如此表现,我无论如何都没有视而不见的理由。如果不成功,如果这一切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尴尬自然尴尬,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再见面。我并不是非得要给谭矮子“帮忙”,更别说杨工了,前不久她曾说过,她的亲戚大多在杭州,好象有回杭州的意思……

  是的,我过虑了。一切很好。饭后起身,我开始牵她的手,没有遭遇反抗。我厚着老脸,在电梯口停下。电梯还在八楼,这令我焦灼不安。而就在这时候,红T恤他们也过来了,紧挨在我们身旁。杨工抠了一下我的手心,刺激着我蓬勃而滚烫的雄性……
  于是,在雨夜,在酒店的标准间,在桔色的电灯下,36岁的我与40岁的杨工,进行了一场持久的肉体纠缠。记得阿民曾说他第一次和朱丽娜,竟然梅开数度。那时我总以为他在吹牛,而今不能不相信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当夫妻生活沦为像吃饭、抽烟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务,“偷”未尝不是男人最有效的自我拯救手段?
  阿民还说,对待床第之事,知识分子和一般人是不同的。他们凭着学术研究的态度做爱,凭着开动机器的态度做爱,重技术而轻感觉。在房事时,他们喜欢联想生与死、聚与离、爱与哀愁,而极易产生一种“去势的恐惧”。那何必呢?我对自己说,人还是要世俗一点,充分享受,哪怕做一个“道貌岸然的流氓”……
  (大学毕业前的一个夜晚,我和同班同学阿菲坐在足球场草地上虚构未来。当我试图进一步行动时,遭到阿菲强有力的反抗。她在紧急撤离时没忘了对我进行鉴定:“伍汉,你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流氓!”这鉴定结果对青春期的我伤害太深,所以至今还记得。)
  不过,杨的叫声过于狂烈,一浪高过一浪,令我愈加亢奋的同时,也形成了潜意识里隐隐的担心。我想,她或许早就寂寞了,在这容易寂寞的城市里。这个念想令我产生了愧恧、同情、珍爱……等等如许复杂的心情。事情过后,我们依然拥抱着,交织在一起十几分钟。疲倦不堪而又身心舒畅,像经了热水浴一般。

  收拾停当后,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我复又揽过她,偎在我不甚发达的胸前。我点燃香烟,深深吸上一口。
  “真要回杭州?”
  “看吧。”她面露倦容,“也许,哪里都一样……”
  是的,哪里不都一个样?像我这样,和光同尘地活着,说不上什么意义;但生活本来就是这样,草率的、一次性的,一切都是突如其来,总让人毫无准备、措手不及。但当着一个女人,我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不休。心里很乱,我甚至无法回答:是希望她回杭州呢,还是希望她就留在这里?
  “可不是吗,关键在心态。”
  “唉!——”她一声长叹。在寂静的夜里,仿佛一记雷声。
  “雨好象停了。”我说。

  “噢!你该……”
  她说。是一种复杂的表情,意味深长。

日期:2008-11-18 0:18:13

  XX
  常乐那次让我“去跟”,不是去跟风,也不是去跟踪谁,是让我方便的时候,跟秦之麟提一下,能否关照关照老方,他家实在太困难了。我问她那是不是丁琳的意思,她说不是,只是她自己一时所想。
  常乐太不懂事了,我想,而且容易冲动。我本来就不想为一些身外事务找秦之麟——老包那个事,也是没有办法——何况老方一个机操工,叫人家怎么关照?让他干管理?不太现实;给他换一个工地?亦不过换汤不换药。我把这个想法跟她说了。
  “嗯,也是啊!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们家太困难了。”
  “常乐,你真是菩萨心肠。”我戏谑她。
  “也不是;只是想到麻将馆开张后,丁琳和老方就没去老关家打过……”

  这倒是真的。听常乐说,院子里的人,大都狡猾得很,来打个牌,像给了你多大一个面子,要你感恩戴德似的。其实他们都是两头跑,两头卖乖。并且,在东家时爱说西家的长短,在西家时又说东家的不是。让人觉得,似乎没有他,麻将馆就开不下去。唯有老方夫妇,是一直在我们这里打的。自然,因荷包所限,打得不是很经常;但那个心意、那个忠实的态度,确乎叫人感激……

  “呵,原来是借此揽客啊,我还真以为‘常老板’菩萨心肠哩!”
  常乐很不高兴的样子,拿过钥匙,下楼到麻将馆去了。她大约在想,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其实我并不怀疑她的诚意,我仍然只是戏谑而已。
  晚上睡觉时,不知什么原因,胸腔里面突然有痛感,而且挥之不去。我趴下来,让常乐给捶捶。
  “这人年纪大了,就……”我说。
  “什么年纪大了,你是烟抽多了!”

  常乐说着,捶得很是起劲。我感觉上那不是“捶”,是“揍”。但不管怎样,痛感确实有所减轻。
  “老公,我想明天回去一趟。”
  “啊?”
  “我跟欧阳讲好了,明天就让她辛苦一点。”
  看来她已经拿定主意了,不知是什么事情。身体被她捶得一颤一颤的,我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节奏:

  “你、父母、又、不、在家,回、去、干吗?”
  “我有个亲戚,是个老中医,开的方子可灵了……丁琳疼得那么厉害,帮人家一把吧。”
  “哦,是的。”
  她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常乐有个拐来拐去的舅爷还是什么的,七十好几了,行医江湖几十年,口碑确实了得。可是,她这么跑来跑去的,不是也太麻烦了么?不是自讨苦吃么?但我一面想着,一面却兀自地感动起来……
  “我和欧阳讲好,明天你和镜子就在麻将馆吃饭。”

  我一把翻过身来,将她抱住了。
  “常乐!”
  那老中医的方子确有奇效。常乐带来两副药,可丁琳刚吃完一副,结石就打下来了。“好大一颗呵!”丁琳说。病痛像挪开的一样,立即遁于无形。老方夫妇高兴极了,还专门登门道谢。
  “这次多亏了常乐,那么远跑回去……”夫妻俩异口同声。
  “这有什么呀!邻里之间,谁没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常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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