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日记:我家的夫妻生活》
第43节

作者: 伍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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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当然并不稀奇,我也置若罔顾,心如止水。这世上的事物无非两种:合法的与非法的,或者合规的与违规的,非此即彼。当然还有所谓“合理而不合法”或者“合法而不合理”,那只能算第三者了,就像婚姻的第三者一样,不为主流意志所接受的。在车里,有人做合法的事,就有人做违法的事——不是还有人在长途汽车上交媾?有人在出租车上劫杀车主?事情是时时刻刻在发生的,你不划分什么美丑善恶也就罢了,一旦划分,那么罪恶和善行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那么,我帮欧阳秋设计签名,这要怎么算——善行,还是罪恶?
  突然想到这一点,我不由有点惊愕。表面上看,这是帮朋友一个忙:我的字虽然不好,可是歪打正着,欧阳秋恰巧需要这样的。可是,透过表面去看,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要是我背着欧阳秋签他的名并借此牟取利益呢?那不是轻而易举吗?我签自己设计出来的名,不是地道的老祖宗么?我被这个设想吓出一身冷汗。
  于是,我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改变了主意。我跟他说:“签名哪有让别人设计的呢?就好比银行卡的密码,你放心让别人帮你设置吗?”
  欧阳秋面露难色,虽已顿悟,仍故作费解状。他佯装责怪:
  “鬼哎,好不容易把你请出来,却给我这样!你对得住人吗你?”
  “哈!都怪我都怪我。”事虽然未成,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感激我的。
  “对了,听说有一种专门设计签名的网站,是吗?”

  是的,但那种垃圾网站,我觉得不太可靠,反正我自己是不信那些的。可现在……欧阳秋想解决问题,而我也愿意玉成其事。我于是说:
  “是啊,你想试试?”
  上网一查,还真给查到了。输入“欧阳秋”和他的手机号码,很快就收到信息,无非是让他确认之类的。之后,反反复复,回复了十几条短信,总算给了他一个最终的网址。打开来一看,差点让他背过气去。名字是没搞错,是“欧阳秋”三个字,可那笔法也幼稚得太可笑了,活像一堆被火焙烤过的断胳膊少腿的蚯蚓,弯弯曲曲、长长短短,想来应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手笔。看得我眼泪都笑出来了。两块钱一条的短信,可怜了欧阳秋那二十多块钱的话费呵!

  “伍汉你说,干这缺德事的人,是不是应该断子绝孙?”
  “应该,应该!”我说。
  我见过一些老板、官员的签名,比我的字更难认,有的简直像孙猴子在腾云驾雾,看得头晕眼花。看那些形形色色的签名,我有几点认识:①.所谓签名,其实也就是一种私人暗语,作用等同于密码。那么,要签得尽量含混晦涩,防止被仿冒。从字形上,最好看不出是哪几个字(熟人当然知道,但那不是根据字形分辨出来的)。②.签名只是画个符号而已,不见得要(最好是不要)遵守书法的常规。你怎么顺手怎么写,怎么不容易被模仿怎么写,怎么难认怎么写——在这里,“横平竖直”都变得毫无道理了。③.一经设定,就不要随意修改。同时,为使签名美观,你自己首先要练熟,写起来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④.……

  我把这个认识跟欧阳秋分享,他也很赞同,并且不自觉地在纸上试着设计开来。忙活了一个上午,到午饭时分了,总算听见他大喊一声:
  “好了——就是它了!”
  说着便得意地拿给我看。还真别说,签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我恭维他:
  “嗯,不错!比那黑心网站设计的强多了……我说秋哥哎,你们这些有钱人真他妈名堂多!为一个鸡巴名字,左设计右设计,不就是个,呃……鬼画弧么?”
  “这也叫名堂多?——你没见过名堂多的呵!”他突然压低声音,极秘密地说,“问问谭矮子,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日期:2008-11-22 1:44:24

  XX
  欧阳秋提起谭矮子——提起谭矮子,我这心里就怎么也绕不过一件事。没错,他把“名堂多”和谭矮子联系起来,正是因为那件事。
  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半个月前,我就听谭矮子语焉不详地提过:他,以及欧阳秋,曾不只一次参加过那种所谓“换妻”的游戏。他们当然还没修炼到愿意拿老婆出让的地步,但这些有钱的主,谁没有几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们在游戏中据以交换的,就是那些女人。“比方我和欧阳,就交换过。”谭矮子说。
  我当即感到震惊——传说中的事物,竟然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发生。按说,我与现社会相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人过得愈加艰难、而另一些人却愈其骄横强暴的事实,我也完全清楚。但那个时候,看谭矮子回味悠长的样子,我仍然止不住地震惊。我那时就想,欧阳秋这个常常找借口逃避“家庭作业”的家伙,不知在外游戏时表现如何?那游戏在他会不会也是一种自我拯救——就像我在雨夜的桔色电灯下看着杨工而感慨的那样?这样思来想去,觉得生活真他妈没意思透了,心里便兀自地嗒然起来……

  “秋哥,你是说谭矮子换——‘换妻’那个事?”
  “你都知道?”他说,“咳,别说那么难听啰,什么‘换妻’!”
  “呵!是,是的。”
  “身体不行了呵,他娘的。”他感叹着,似乎在遗憾什么。
  “听谭矮子说,他和你也曾……”

  欧阳秋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沉入了回味中。我看着他的侧脸,方方正正的、多肉的脸,在笑声中,眼角现出皱纹,初露龙钟之态。正是这张方方正正的、多肉的脸,在人群中打拼多年,从一名擦鞋工、送气工一跃而发展成一名坐拥几百上千万资产的老板、一名“成功人士”。那么,他凭什么不可以享受?同样的,谭矮子凭什么不可以享受?这社会原本就是为他们预设、为他们所享有的,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事。富人尽管过他们的好日子,与我不搭边,我有我的乐趣。欧阳秋一件洋汗衫五千多,看上去和我几十块钱买的土产货一般无二。谭矮子吃鲍鱼嫌不新鲜的时候,我却能把萝卜青菜嚼得很香。这些都没什么,代价高昂,不等于有趣、有味。只不过,在“换妻”这个事情上,从情感的层面出发,我自己难以接受罢了。
  1998年冬天,阿民小琴火热恋爱着的那会儿,曾喊我和常乐去文化宫跳过舞。正是那一次跳舞,给我留下了至今挥之不去的灰暗记忆。
  事情也许不值一提。开始是阿民小琴跳,我和常乐跳;后来,出于礼貌,阿民邀请了常乐,而我邀请了小琴。灯光闪烁之中,我挽着小琴,看到常乐在阿民的引领下,踩着节奏,若合符节,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可以遏止的难受……
  We were waltzing together to a dreamy melody
  When they called out “change partners”
  And you waltzed away from me

  Now my arms feel so empty
  ……
  Something happened to my heart
  So I"ll keep changing partners
  Till you"re in my arms and then

  Oh, my darling !I will never change partners again
  整夜我就沉浸在这歌的旋律里,心如猫抓,不能自拔。回到家,我抱着常乐,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我以为旋律中那种失落和哀怨原本就是我的,而我的不安和难受何妨就是它的。但怎么说呢?阿民邀常乐跳舞、我邀小琴跳舞,这都没有错。是我自己心理变态?还是因为这首歌,触发并强化了我那潜藏心底的无明焦虑?
  对这个事,多年来,我默默承受,不曾跟任何人提起——在别人看来,这简直是个笑话,不可理喻。而更多的时候,我也无意间将它淡忘了。直到今天,在面对谭矮子和欧阳秋们的疯狂游戏时,才又遽然想起,心里仍然泛起如许五色的波澜!
  “是啊,有过一次。”欧阳秋说。
  “感觉不错吧?哈哈。”
  “没别的,就是刺激!他奶奶的,谭矮子那个小妞,还只有17岁……”

  “啊!——”我作惊讶状。
  我感觉有点疲倦,提出告辞。欧阳秋送我出来,指着场地上堆放的挖机和拆卸开来的、一节一节的塔吊,抱怨手下的工人光想着涨工资,做事却不得力……
  我没有兴趣听这些,发动了车子。欧阳秋站在旁边,说:
  “唉!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是摇头丸刺激下的酒吧男女们的话题。他们神情漠然,疲倦而又无奈。

  ——这样的问题,一般很难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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