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也听出来了，老易有点不满我们对老关的投诉。看来老关功课做得不错，怪不得他婆娘会有那样幸灾乐祸的表情。刚才我下楼的时候，便听到他那里已是哗啦啦一片，明显已经善后过了。他起步比我们早，处处占着主动。我寻思着，假使老关再玩请吃之类的下作勾当，真该好好想办法对付一下了。
　　我提着一袋麻将子走回来，迎着常乐焦灼的眼……

日期：2008-11-27　9:3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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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矛盾的，人是个矛盾的复合体。一个人会同时产生各种各样的念头，其中一些念头会逐渐占据上风并最终战胜其他念头，驱使他付之于行动。……”
　　“靠！你能不能……”
　　我正斜靠着沙发边缘，向着垃圾桶修剪指甲。常乐这番宏论一发表，令我错愕到差点剪到手指。
　　常乐是在看完一集电视连续剧后说这个话的。可惜我没看那个连续剧，不知是怎样一番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剧情，令她有如此伟大的发现。

　　在冗长的电视广告的空档里，常乐用鼻音哼着一个什么曲子，似乎很快乐。不知她的快乐何所来自，是因为电视剧中的男角很帅？是吃了一个味道不错的梨子？还是有人当面低估了她的年龄？我不得而知。但我现在看去，感觉到常乐已经慢慢地变老了。是的，眼角一带，有暗暗的斑点，笑起来甚至有一点鱼尾那个纹了。总而言之，一眼看上去，皮肤已现干枯、滞涩，不复当年的白嫩生动。

　　但想想也是合理的，年岁所至，再怎么涂涂抹抹也是枉然。譬如常乐就常说我：“一张老皮！”然后胜利的笑，笑得很阿Q。这样的时候，我只好龇牙咧嘴，想在“老”之外，再尽量展示出“丑”来。
　　“怪物。”她说。
　　“常乐，你这辈子是完啦，落在这个怪物手里。”
　　“你知道就好。”又说，“知道，你还不对我好一点！”
　　广告总算放完了，却没有接着放连续剧，而是插播起了新闻。女主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衣着得体，气质上乘，赏心又悦目。我当即意淫了一番，并且说：
　　“这小妞不赖呵，要是能让我——”

　　我是指和女主持发生身体恋爱（是的，阿菲说得很对，我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流氓）。常乐倒并不生气，显得很平静。她说：
　　“是的。可惜你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你。”
　　不得不说，这是句大实话。我直纳闷：实话实说怎么能算美德？！
　　我想，如果不惮于道学家们的批判、不在乎岳家的失望、不理会常乐的悲观，我真想客观地、平心静气地和她说：我和她，其实是不适于结合的。
　　在结婚十年后的今天说这个话，显得很矫情，很没有心肺，也很不负责任。这个感想早就有了，长期郁积心里。（我想假使我的某部分内脏偏大，那一定是因为它的加盟。）话虽如此，但不是说我想推倒重来。镜子都快九岁了，舔犊的我，怎么可能亲手打碎家庭——就算面临着多少挫折与困苦。
　　不错，常乐最初迷惑我的，是那未婚女子的矜持。但即便在当初，那矜持，也不是不曾叫我恼闷过。恋爱中的她，白里透红，洋溢着天真和喜悦的光彩。可却从没给我扫过地，也不曾抹过一次桌子。即便当着我用意明显的示范，也毫无身体力行的意思。虽然有点不爽，但在那四处飘荡着“爱”之空气的季节里，我还是强行说服自己：那只是少女的矜持罢，以后会好的。（所谓矜持，对于未婚少女在宣示贞操方面或许有点功用，对家庭生活来说却是毫无益处的。）不料在婚后，她仍是那样沉闷。便是对镜子，也是生气的时候居多，怒目相向的时候居多，鲜少慈祥母性，少仁爱之心。这叫人费解和不满。其实常乐并非完全没有热情的女人，比方在某些方面……

　　常乐批评我不讲卫生，这一点我承认。她总结过，我的不讲卫生有以下几个方面：①.不外出的早上，很少洗脸刷牙。（惭愧！这基本属实。更严重的是，时间久了，镜子也开始效法我。）②.不愿频换外衣。秋冬季节，一件外衣可以穿它十天半月，一条长裤甚至穿得更久。常乐常对此不能理解：又不是没衣服换，你为什么就不愿换一下呢？（我嫌麻烦而已。我的底线是看上去不脏。）③.饭前洗手的概率极低，不到10%；在我的熏陶下，镜子更低，主动洗手率不到5%。（我的解释是：我的手本来就不脏，而且又不是吃手抓饭。——你没见我便后洗手率都是100%么？）④.徒手抠鼻子。（可是，这谁没有过？）⑤.徒手挖耳。（我告诉她：神仙挖耳我都见过。）唉，还真挺多的。

　　由此可见，我的不讲卫生，说白了是不讲个人卫生。这方面，常乐倒是做得不错，可以说无可挑剔。但是——常乐有她的缺点，而且个个都很致命。我也帮她总结了一下，简而言之，有这几个方面。
　　其一，不善收拾，家庭卫生乏善可陈。多年来，我家的卫生状况一直不太好。常乐太不重视了，要搞也是随意弄一下。偏偏我很讨厌呆在脏乱的环境里。为这事说过她无数次，总不见根本的改变。（我也知道，常乐并非要和我对抗，她只是不太爱搞卫生罢了。）有一次我看到家里实在太脏了，物什也极不整洁凌乱不堪，但又不想因为这样的事一再吵架，我耐着性子平静地说：

　　“常乐，如果我现在提出跟你离婚，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她哑口无言，呆呆地不知我想干什么。
　　我当然不会为这样的事离婚；但是，以当时心里那个愤怒，又有什么不敢去做呢？想起前阵子在老莫工地上做工程时请来给工人做饭的那个中年妇女，月薪不高，600元，可是饭菜可口，厨房客厅随时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才叫舒心哪。——不是说要把谁跟谁比，但保持家里的整洁有序，也不是那么难吧？
　　其二，缺乏生活的热情。常乐自从生小孩后没有再上班，从此“与世隔绝”。但是，越是与社会疏离，她的潜意识里便越是充满了对社会的仇恨、对强人的仇恨。开个麻将馆，一旦生意不太好，脸上总是挂着寒霜。她总在自己的想象里，把旁人的财富无限地放大，并因此更加顾影自怜，典型的悲观主义者。我和她恰恰相反，觉得尽管不如人意，生活中不还是有着瞬间的美丽？老莫那个装饰工程，不也还是赚了近30万？如果不是失足踏进了股市这个泥淖，我们何至于被动若此？古人不是说了，哀莫大于心死？何必自己先给自己判下死刑？

　　其三，不善交际酬应。常乐内向、嘴拙，而且一时难以改变，这我都知道。可是，她竟自绝于所有亲人，几乎从不主动联系——便是对她父母哥嫂，也很少去电问候。大嫂有时约她去玩，想借此改善改善她的心情，也让妯娌之间融洽一些，却常常遭到婉拒。那么，她到底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在她看来，人应该怎样地活着？
　　………
　　常乐心情好的时候，我给她描画过她的理想伴侣：中等个子，体胖，爱说点笑话，有包容心——当然啰，经济上一定很富足。常乐微微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她是认可这个描画的。这使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认识到我们俩委实是不适于结合的。
　　当然，反思“不适于结合”是一方面，让生活继续向前又是一方面。还能怎么样呢？算活到八十，也快一小半了。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天过下来，又一天天过下去么？你看太阳也出来了，明晃晃的照着……

日期：2008-11-27　21: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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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啊伍汉，又玩到天涯去了！……你说也真是呵，榕树下，故乡，红袖……无论你到哪，都会给我碰上。……”
　　“看了你那篇——呃，叫什么——反正是说责任田分配不公什么的，很好，我看了很激动。……文章后半部分采用反讽笔调，亏你想得出呵！只是你想过没有，你拐这样一个弯，读者未必看得懂……”
　　“他娘的，说起来老子也算是个奉公守法的人，却稀里糊涂地涉案了！我自己倒无所谓，只是把家里人吓坏了。昨天我母亲还在打电话来，问我犯了什么事，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要不要紧……任我怎么解释，她老人家仍是担心，硬要我回乡一趟。可能要亲眼看看我的形容，亲手摸摸我的头脸才放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