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让一切就此死灭了吧。看焰火那次她脸上淌出的晶莹珠泪也好,花开时的惊喜也好,黑竹山旅馆门口那若无其事的停顿也好,都不再有任何意义,就当从未有过……
“伍汉,我们走!”
我有点骇然,抬头环顾四周,确信并没有人唤我,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幻觉。
刚走出酒店,迎面碰上以前打过交道的一个劳务老板。他开了烟,道:
“伍总!一天到晚泡在这种地方,注意身体呵!”
“哪里!谈个生意。”
“哦!有生意谈就好哇,我现在都窝着。”
“好个屁,谈崩了。”
身体轻飘飘的,像被榨干了汁液的一团甘蔗渣。我想是不是饿了……
和阿湘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地粘乎了那么几年,尽情地消耗着我对于爱情的热情。说真的,我也厌倦了。就像欧阳秋曾感叹的那样:有什么意义呢?尤其是最近半年来,她越来越不能冷静,要求越来越高了。黑竹山那次之后,我们甚至在电话里争吵过。
“你从来都没有一个认真的态度。”她说。
这当然是冤枉。我也认真过的,只不过我的认真大都停留在上层建筑——在那里,我是重视她的。但我不想把这些说出来,我随她发泄去。
“其实,我又何尝觉得不能没有你。”
最后她这样自卫,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不过我理解她。谈恋爱与谈生意差不多,无不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起初都是寸土必争、锱铢必较,到最后,双方都愿意妥协、退让一步,婚才能结成。可是,我怎么可能呢?这不仅仅是自私的问题。小华说我和她的认识源于一个错误;而我和阿湘则是在继续一个错误。唉,想想真郁闷,这几年我怎么老是在犯错误,老是在地下行走,跟地铁似的。现在好了,阿湘也成就了。
傍晚时分,她打来电话,劈头就说:
“你今天怎么偷偷溜了——难受了吧?”
NND,我难受什么呀!
“我知道,伍汉,你心里不痛快。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开始是很激昂,但说着说着竟哭了,而且越来越失控。我也说不出的烦闷,这都他妈怎么回事?!都办喜事了,还这样纠缠不休,有意义吗?我本想向她灌输一点“缘起即聚缘灭即散”方面的知识,但考虑到她此刻的接受能力,只好作罢。我说:
“好了阿湘,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要高高兴兴的哦!”(这令我想象着了阿湘在那青年身体重压下的呻吟,心里不禁堵得慌。)
我话没说完,她已经挂掉了。
也好,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
日期:2009-04-16 07:32:13
XX
我们都知道,因为头上长着几个癞子,阿Q兄对“光”、“亮”、“赖皮”等等字眼深恶痛绝。这种避讳,是人的尊严或利益受到威胁时的一种无奈的自卫。譬如K公司担任某部门副职长达七年的老郭,便常常对着桌上那块写着“副经理 郭东”的牌子发呆。我知道,是那个讨厌的“副”字多余得令他头疼。要知道,他刚担任部门副职时,施某还是他的下属哩,而今竟然成了他的顶头上司——是可忍孰不可忍?哈哈。
“老郭,给!”我指着那个字,递给他一把小刀,“实在看不下去,就剜掉它吧。”
老郭给了我一拳,继而是苦笑。
这个“副”字的确讨厌:当个副职,既没法像正职那样指挥手下、吃香喝辣,也不能像下属那样无官一身轻。上不上下不下的,最尴尬了。可以想见,想剜掉职务牌上那个“副”字的,决非老郭一个。(其实我们不必一概抹杀这个“副”字,比如说“副食品公司”就未必小于“食品公司”。此外,它不是还有着别的意义?譬如“名副其实”、“才力不副”中表达匹配之意的“副”就很好,讨人喜欢。)
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几乎人人都有自己忌讳的字眼。摆渡为生的,很讨厌“沉”甚至“陈”;当政者,当然也不会喜欢“闹”、“告”、“诉”等字眼。炒股的,最怕听到“跌”或者“爹”(要改称家长,喻“加涨”)、“割”或者“哥”(要改称兄长,喻“凶涨”)等字。
日期:2009-04-16 07:35:15
是的,我就是这样。我甚至怕听到“股”字,也忌讳CPI、平准基金、业绩、季报、指数等等等等。我更怕的,是所谓“传闻”。某股涨了几个点,事后说是源于某某利好的传闻;可是你还没来得及高兴,它已经开始暴跌了,而且势头凶猛,一来就是几个跌停。事后又有人出来说,先前的利好传闻原来是假的。这样的传闻,几乎天天在股市里上演,你刚唱罢我登场,从来没有停歇过。不知是哪些人在制造那些传闻,真想将他的身体剁成肉末。
看看这些报道:
“专家推荐五只股……”
“2009年十大牛股……”
“主升浪即将展开,关注两大板块……”
“底部特征明显,后市大胆建仓……”
“大盘有突然暴涨可能……”
“央企重组、三通概念,不涨很难……”
“静待下午暴跌,尾盘进场抢反弹……”
“反弹已经结束,抛弃幻想,空仓为上……”
………
日期:2009-04-18 11:23:03
XX
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高大壮硕的青年,专心地清理着抽屉里、桌面上的物品和文件资料。他拣起其中一张稿纸,仔细地看了起来,似乎在上面发现了什么。研究了一阵之后,还是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他动作很快,只在偶或看到什么可疑物时,才慢下来细细地琢磨一番。这样的时候,他会皱着眉头,沉落在极深的思索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靠着隔板,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但他太专注了,几乎像赌气一般,没有看我。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旁边的地上还蹲着个女人,伸手在桌子底下扯着什么。她兀自忙碌着,也没看到我,并且一直那样蹲着,像永远也忙不完。她也许在拔下电脑主机上一条又一条的插线吧,我想。
“呃,那个……”我打破沉寂。
青年这才看着我,目光却是警惕的。这使我有点尴尬。
“你好!”
“你好!”
“是——伍汉先生吧?阿湘专门跟我说了你。”被称为“先生”,我一时感觉很陌生,但马上就适应了。我这时有点恨阿湘——是的,有什么好说的?
“噢,陈先生。”
“是的。”他的话干巴巴的,像菜里没放油,“伍先生,我们结婚那天你也去了,是吧?谢谢你。”
“嗯。我……真心祝福你们。”我这时真后悔,那天去凑什么热闹呀,简直是自讨没趣。
“谢谢。”他依然一副宠辱不惊的熊样,惜字如金。
我尴尬极了,但又不得不说点什么。
“我听阿湘说,你们——就要迁到北京去了?”
话刚说完,我立即感觉轻松了许多。
我这时刻意提起阿湘,未免有点不妥。没错,我是有点报复的意思。NND,他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像我欠了他钱似的。同时,我故意提起阿湘,也是希望她站起身来,正式招呼一下。阿湘结婚以后,就仿佛一株萝卜连根带土地从我这里拔出,只遗下一个深坑,长时间地留在那里……
然而她终究没有站起来,也像赌气似的。而我偏偏又想起了她在黑竹山旅馆门口那若无其事的停顿,头脑一时转不过弯来。
“是的。”
说罢他停下手中的活计,点了一支烟。以为他会给我敬上一支,可是没有。他深吸了一口,说:
“伍先生,谢谢你来。”
很明显他在下逐客令了。是的,他才是阿湘的主人。在阿湘的地盘上,他有权利对我下逐客令。我一时冲动,转而恶作剧地对着仍然蹲在地上的女人:
“阿湘——”
“阿湘!阿湘!——”
认识到这只是一个梦时,我已经醒了。时间是午夜两点或三点,我正躺在常乐温暖的怀中。梦是多么可笑呵,我感慨不已。而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怀疑也正形成:
刚才,我会不会说梦话了呢?
日期:2009-04-25 14:14:39
XX
看看镜子这些日记吧——
2007年1月18日
昨天,下了一场大雪!
可我叫它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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