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霜菊一愣,然后一撇嘴:“切,你还真馋了?”
淑文一笑:“就是这样说说吧,我不去。”
李霜菊白了淑文一眼,不再说话,只看着天花板发呆。片刻,她霍然起身,飞快地向外走去。闪电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将她送出了院子。
望着李霜菊棱角分明的背影,淑文摇头苦笑,心想她的精神病怕是难以彻底好了。
这时张晓飞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个问题,他问:如果当初不拦着李姨,李姨是不是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铁锹,掘开了隐藏在淑文心底的“墓地”,那些令人疼痛的往事,渐渐地裸露在淑文的眼前。
日期:2010-08-24 06:17:56
11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
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从没流过的泪水
随着小河淌
谢谢你给我的爱
今生今世我不忘怀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
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你站在小河旁
这首歌唱的是爱情故事,故事背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下乡的知识青年返城之际。这样的故事,几乎在当时中国的每个村庄都发生过,但卫营是个例外。
这并不是说卫营没有美丽善良的“小芳”,相反的,卫营不仅有“小芳”,而且还不止一个。
上世纪六十年代,卫营至少有三个“小芳”,分别是苏淑文、李霜菊和王月玲。苏淑文出身小手工业者家庭,李霜菊是烈士遗孤,王月玲祖上八辈贫农。她们之所以没在文丨革丨结束时、站在小河旁情深深雨蒙蒙地送别城市的知青帅哥,是因为卫营有比知青更帅的帅哥。
说起来有些巧,比知青更帅的帅哥也是三个,分别是魏子豪、张一凡和小庙祝。魏子豪是卫营核心人物张云昭的入室弟子,他的父母是国民党党员,国共内战之后,生死不详;张一凡是张云昭的儿子,家庭成分富农;小庙祝是卫营核心人物老庙祝的徒弟,在老庙祝死后被称为庙祝。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到六十年代中期,中国先后产生了“大跃进”和“反右”活动,这两片阴云,当然也笼罩了卫营。可卫营毕竟是卫营,因了大量毒蛇在“大炼钢铁”时出现、因了尊神庙内早已没有了神像、因了有人在野林中无端暴毙,使得野林未被大肆砍伐,也使得“反右运动”在这里草草了事。所以较之其它地方,卫营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于是那段时期的卫营,在外界眼中仍是福地,而卫营自身,也形成了女子不外嫁、男子不外娶的情形。如此一来,即便没有上面那三位帅哥,卫营的青年男子们也不会让知青们轻易获得“小芳”的爱情。
在知青们“望芳兴叹”的同时,卫营一些喜欢成人之美的人,在假设小庙祝还俗的前提下,饶有兴致地为这三男三女考虑了所有可能的组合方式,并且偶然还会引发哪种组合最为合适的争论。
然而,人不是符号,谈恋爱更不是做数学题,那时虽然是千年不遇的思想禁锢时代,但婚姻已经自主了,由不得别人设计剧情和封建家长包办。
说起封建和民主,记得民国时期的一代怪杰辜鸿铭,在拖着一条小辫子给北大学生上课时,引发了学生们的哄笑,他泰然自若且语出惊人:“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里的辫子是无形的”。既然人们构思无用、家长包办无效,卫营的很多人便开始日夜围观,并且期待着戏剧化的场面出现,当然了,这种围观是无形的,就像那心中的辫子。
小庙祝性格爽朗、做事周到,但多年间始终与师傅老庙祝一起坚韧地顶住可能被打倒的压力,誓死不还俗,所以他渐渐淡出了人们围观的视线。
王月玲性格内向、柔弱,又常年侍奉卧床的母亲,平时深居简出,所以也渐渐淡出了人们围观的视线。
张一凡为人稳重、温和,并且多才多艺,除了展现才艺时激情四溢,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对三位“小芳”都很爱护,人们看不出他对谁更有情意。
李霜菊严肃冷峻、正气凛然,凡事都以《毛主席语录》的内容要求自己和对待别人,所以人们也拿不准她对谁更有好感。
魏子豪行事果断、性情诙谐、举止潇洒,且常有惊人之举和惊人之语。比如有一次,一匹不知哪来的野马跑进卫营,狂野纵横、无人敢挡,魏子豪瞅准机会,纵身跃上马背,几番颠簸动荡,终于将它降服,然后他从马上跳下,“啪”地拍了马屁股一下,说声“去吧”,那马留恋地看了他一眼,仰头长嘶,绝尘而去。人们纷纷感到惋惜,魏子豪郑重地说:“这应该是一匹战马。”然后笑着问大家:“你们知道,战马为啥喜欢奔驰,像飞一样?”人们摇头。魏子豪仰望蓝天,悠悠地说道:“因为它是龙的亲戚。”人们忙问其中掌故,然而魏子豪已经陷入了遐思之中,对人们的疑问听而不闻。人们诧异而失落,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问,同时深深地感到魏子豪比那些知青要有文化。并且,这时人们自然会想到端庄清丽、开朗大方而时常对着天空发呆的苏淑文,觉得这两人如果组合,应该算是对绝配。而到了六十年代初,二十出头的魏子豪与苏淑文果然不负众望,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恋爱。
对于魏子豪和苏淑文的恋爱,小庙祝和王月玲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张一凡显得有些失落,李霜菊则难以掩藏她的轻松和兴奋。
人们在对魏、苏二人艳羡或嫉妒的同时,不由得佩服或耻笑淑文,竟能与反动派的儿子相好。并且,人们因张一凡和李霜菊情绪上的蛛丝马迹,非常希望他们能够混成一排。
然而,如果一切都按照这种顺理成章的思路走下去,也就没有今日淑文的疼痛了。1966年,席卷一切牛鬼蛇神的文丨革丨开始了,卫营的爱情故事,伴着十年浩劫,走上了戏剧一般的轨道。
日期:2010-08-26 02:19:37
12
“文化***”可是不同于“反右运动”那么简单的,“反右”反的是右派,“文丨革丨”革的却不仅仅是文化领域的命,而是革的所有文化生命的命。
什么叫文化生命呢?简而言之,一个人的身上只要有一点点特征或作风不属于原始社会,他就算是文化的人。也就是说,文丨革丨革的是除了智障之外所有人的命,即所谓的“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全面内战” 。
当然了,任何革命都是有侧重的。在朝,“资产阶级司令部”和右派是革命的主要对象;在野,“黑五类”是革命的主要对象。
所谓“黑五类”,并不是现在法律上指的从事黑社会、恐怖组织、丨毒丨品买卖、走私和贪污贿赂这五种工作的人,而是指的地主、富农、***分子、坏分子和右派,简称“地富反坏右”。
据说,那时有思维周到细密的人,通观全局、朝野互见、不厌其烦、画蛇添足地将“黑五类”加以拓展,添补上了“叛徒、特务、走资派、知识分子”四种,归纳出了“九类革命对象”。用心之良苦,非所能为也。
不管是“黑五类”也好,还是“黑九类”也好,在当时,只要这些概念铺展到有人生存的地方,必然会有所对号,那么,“革命行为”自然就随即产生。
文丨革丨就这样开始了!仿佛一夜之间,以无产阶层的游手好闲者、不谙世事的青少年学生们为主体的革命队伍,突然出现在了祖国的各个角落。他们在“革委会”的领导下,在“斗私批修”思想的指引下,如潮水一般、如飓风一般,席卷着这块苦难深重的大地,摧毁着本已卑微的尊严和本已薄弱的意志。
中国疯了,影州疯了,麒山镇自然也疯了。疯了的麒山镇“革委会”的干将们,将革命的第一炮轰向了卫营,并且轰的绝不仅仅是卫营的人,卫营这个村子本身,就是被打倒的对象。因为在他们眼中,卫营太牛了、太嚣张了,他们早就看不顺眼但一直无可奈何,现在终于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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