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一条五颜六色的臭水沟,眼前的这一片低矮的建筑群,就是我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这里的原住民大多已经搬离,现在为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民众所占据。这里有推着小车卖鸡蛋灌饼的河南农民,有偏远县城来的打工仔,有超市商场里站柜台的服务员,有神秘的假证贩子。最多的当然是坐台小姐和不入流的地痞混混,奇妙的共生在一起。前者浓妆艳抹,衣衫暴漏,三五成群的坐在成排的小酒吧舞厅门口的树影里,无精打采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后者精赤着上身,露出背后狰狞的纹身,炫耀般晃着膀子,肆无忌惮的互相喝骂。这盛夏的闷热的空气里,廉价的香水味四处飘散,门前的臭水沟正如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而这些流莺,以及混在脂粉里的龟公们,共同演绎了一副旧时金陵六朝烟月的繁华镜像。只是,哥却不是江南贡院出来的风流名士,流连忘返于莺歌燕语的青楼画舫,哥只是个#####¥%¥#中%%社会里的一个无业青年,蜗居在这个被众多幸福的国人遗忘的角落里。
日期:2010-08-08 16:42:30
村里人大都在沿街盖起二层小楼,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方块出租,既为多收租金,也为日后的拆迁留下要价的资本,这种地方,就像阑尾,既然无用,总有一天会被割掉的。我的房东是个矮小精干的老太太,满头银发,腿脚却异常麻利。在我捂着肚子慢慢踱上二楼时,她狐疑的盯着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哪里不好?怎么跟要死似的?”杨海波搬着行李跟着后面,闻言忙解释说刚动过手术,还未恢复好。老太太追问道:“可不是跟人打了架,被人捅了肚子?”我哭笑不得,又没力气解释。杨海波以自己的工作单位为证,力保我们不是社会混混,是有正式工作的人。房东仍忿忿的说:“住在这里,就老老实实的,我最烦烂七八糟的痞子混混,不正干的都叫我撵出去了。这是大门钥匙,晚上回来晚了记得锁门。这是你屋门钥匙,窗户坏了,关不上,自己想办法修。电费一户一表,水交五块钱随便用。房租一月一交。”
我的小屋大约有几个平方大,一张床就占去了一半的面积。这一排沿街的二楼大约有五六间房,只有最西面的一间开着门,里面有小男孩的说话声。从顺到院里的铁梯子下去,西面是公用的厕所。在我的房间下面,是房东的厨房,北面正房西侧是房东老两口的住处,东侧以及东偏房还有一楼面南的大房间----就是门开在院外面的,在这里算豪华的了----全都租了出去。狭小的院落里还有两颗石榴树,因常年见不到阳光,枝叶稀疏。整个村子都是这种堆建的乱七八糟的出租屋,这些原住民,每月光收租怕也收入不菲吧。要是我也有这样的房子,做个逍遥自在的食利者,人生该多美好啊。
日期:2010-08-10 08:16:10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已经堕落到如斯光景了,以往的远大志向早就灰飞烟灭杳无痕了。
杨海波走后,我躺了大半个小时,才有力气起来活动。房间隔音不好,东邻好像有年轻女人的说话声。从她用红纸封的严严实实的玻璃,以及大白天紧闭的房门来看,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理,将耳朵紧贴到墙上,试图弄明白里面发生的事情。但始终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应该是在打电话吧,足足聊了十几分钟。不一会,院子里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蹬蹬蹬”,我趴在窗户上,从贴纸的缝隙中望去,看见了一个背着坤包的年轻女孩,个头高高的,像大多数北方女性一样骨架宽大,姿色只能算中等。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染成酒红色,披散在肩上,看模样也不像个好人。我掉到小姐窝里了吗?不知怎的,我对这样的处境非但并不惊慌,反而竟隐隐地有些期待。可是,如果徐莹知道我与什么样的人为邻,会对我有怎样的看法呢?想到这,我那不可告人的期待渐成了一腔愁绪,从胃里苦到了嘴里。
此后的日子,除了每天按时到村头的包子铺里随便填饱肚子,我从不离开这个院子,也没有力气走得更远。时间一天天过去,存款在不断地减少,而身体却不见大好,仍是活动一会就无比疲倦。做体力活更无从谈起,连下楼去打壶自来水都累个半死。这可怎么办?难道人动过手术,伤了元气,一辈子就失去了劳动能力?我就这么完了吗?不能自理了?
急躁焦虑对我的恢复没有任何帮助,我越来越沮丧,身体一如既往的虚弱,杨海波每天忙着混他的传奇私服,无心旁顾,再没有来看过我。而徐莹,不知道是因为训练太过繁忙还是其他我不愿承认的原因,也没有再联系。我和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如同醒来就再也寻不到痕迹的春梦,她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每天早晨,睡到头痛的难受的时候才起床,这时约莫就中午光景了,可以省一顿早饭。溜达着走到村头,花上一块五毛钱买上六个包子,就着开水吃掉,再溜达回去继续睡觉。晚上照旧走这么一遭。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坐在床上发呆,或者到阳台上透透风。凌晨时从夜店下班的邻居回来睡觉时,我总是醒着的,却懒得起床偷窥。对她们我提不起任何的精神来。而早上,当那些上班族迎着朝阳远去时,我心里就空荡荡的,有些说不出的忧愁烦闷。但我依然是不会起床的,往往是叹口气,翻了身,就又睡过去了。
当我坐在阳台上发呆的时候,我的邻居们经过时总会不经意间甩过异样的目光,即使在这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我这样每天都不工作的人也是极为古怪的。我从不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也没人理我。大家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一种平衡,谁也不愿意别人介入自己的生活,因此也就不去介入别人的。那些老房客有些相熟的,见面会打个招呼,聊两句。天天在一边听着,没多长时间,我就弄清了他们的身份。住在最西头的是一家东北人,两口子三十岁左右,有个四五岁的男孩。听着叫徐帅什么的。男的给人家开大车,拉煤;女的没有工作,在家照看孩子。两人衣着跟我一样寒酸,孩子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最东头的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年轻女孩是个商场服务员,时不时的会有个中年男人过来找她,两人关系既亲密又隐秘。剩下的几个屋住的全是小姐,昼伏夜出,平日里屋门紧锁,傍晚时浓妆艳抹的出门,后半夜疲惫不堪的回来。我的东邻居还有个同丨居丨男友,在检察院开车,我曾见他开一辆警车回来过夜。两人经常弄出些异样的动静来,让人气恼。女的彪悍异常,且对自己的身份毫不避讳。有天我甚至听她给父母打电话,聊了一会,自豪的说:“今天忙死了,先不说了,妈咪叫我坐个台去。”后来我分析,这应该是只陪酒陪唱不陪睡的那种小姐,在她们看来,整日里吃喝玩乐,又不来真的,最多给人占点便宜,陪个笑脸而已,和端菜倒水的服务员比不低着什么,活儿不累,赚的却比机关干部都多,天上掉馅饼一样,何乐而不为?礼义廉耻哪有吃饭重要,牺牲点人格换取金钱地位,在这样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为很多人所赞成,隐约有成为社会主流,被各阶层发扬光大之势。小姐们如是说,上班族如是说,公务员如是说,商人如是说,学者如是说-----商品社会,连正义和民族自尊心都可以拿来贩卖,区区一点人格算得了什么?卖笑挣钱,拍马屁升官,坑蒙拐骗发财,丑闻炒作走红,学术垄断欺世盗名,识时务者们早就乐此不疲了
日期:2010-08-10 17: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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