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风尘,一段真实的情感人生》
第42节

作者: 徐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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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城到处残留着抗洪抢险的痕迹,来来往往的货车,成堆的救灾物资,都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在回家的大堤上,用蛇皮袋装着砂石垒成的子堤依然沉默地守护着家园,堤内的农田里,到处是忙碌的农民,在和洪魔作完抗争后,他们又要为了将来的生活开始劳作了。
  在家里住了几天,我决定动身去到大国的家乡看望他的父母。

  (八十四)
  大国的妻子叫郑文英,在他们县一中当教师。因为我不知道大国父母家的确切地址,就决定先到一中找到郑文英,再让她带我去大国的父母家里。
  一路上灰尘漫天,车来车往,我转了两次车,来到了大国家乡的县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在下午三点多钟,找到了县一中。
  在门卫室说明情况后,门卫打通了校办的电话。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出来迎接我。
  中年男人热情地迎上来,自我介绍是一中的副校长。到接待室后,我再一次说明来意,副校长很热情地说:“郑老师自从丈夫牺牲后,情绪很不稳定,学校安排她在休假。”

  “哦。”我略带遗憾地问道:“那我怎么找到她呢?”
  “他们在县城有房子,前段时间我们也联系过她,但不在家,估计去了乡下公婆家里了。”副校长说:“这样吧,我先打个电话,看她是否在家里,如果在家,我就安排人送你去她家找她,如果不在家,我就派个人带你去乡下找。”
  “那太谢谢你们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感激地说。
  “应该的。”副校长真诚地说:“你们解放军为了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们还感激不尽呢。张营长是解放军的优秀代表,也是我们县里的骄傲啊!”
  副校长对部队的称谓并不熟悉,估计一直以为大国是当营长。

  打过电话后,证实郑文英并不在家。副校长让我在接待室等一会儿,他出去安排。很快,他就过来对我说:“已经给校长报告了,校长安排我带您去乡下,稍坐一会儿,司机马上开车过来。”
  我千恩万谢,切身体会到了家乡父老乡亲对子弟兵的厚爱,也深刻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好客和淳朴善良。
  大国的家在离县城三十多公里的乡下,沿途的路都修得非常好,清一色的柏油马路。我这才发现,离开家乡十来年,家乡的面貌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前一段时间只顾忙于工作,竟然没有看到这一点。
  副校长指着不远处的一溜房子说:“前面那一排房子就是张营长的父母住的地方,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学校的领导都来这里喝过喜酒呢。真是想不到,很幸福的一家,现在竟然……”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我说:“军人的职责就是牺牲和奉献嘛,只不过,在和平时期,这种牺牲给人的触动更大一些。”
  副校长说:“没错。这次抗洪抢险,人民子弟兵真的是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每一个老百姓谈起军人的时候,无一不竖起大拇指,大家都认为,如果没有解放军,我们的家园肯定保不住。”
  我说:“战时保家卫国,平时抢险救灾,这都是我们解放军的职责所在,我也是荆州人,也是这次抢险救灾的参与人之一,这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我们全心全意地付出,其实也是在保卫我们自己的家园。大国真正是为家乡的父老乡亲而牺牲的,他应该会瞑目的。”
  说话间,车到了门前。我和副校长下车,只见大门紧闭,堂屋的门框上方挂着一块“军属之家”的大匾。副校长趋前上去敲门,却无人应答。

  我们询问邻居,才知道他们都下地干活去了。邻居说:“来客人了呀?他们应该是弄棉花去了,我去田里叫他们回来吧?”
  我对副校长说:“我们就去地里看他们吧?如果你忙,可以先回去。”
  副校长说:“没关系,我陪你吧,晚上这乡下也没办法休息。”
  于是,我们在邻居的带领下,一齐往地里走去。

日期:2010-04-29 09:17

  (八十五)
  虽然长江涨水期间大雨不断,但退水以后就经常是艳阳高照了。乡间的小路崎岖不平,路面的泥土被阳光晒烤得变成了粉末,一脚下去,腾起一股灰雾,不一会儿,我们的皮鞋和裤脚上都沾满了泥土的灰尘。
  农田里到处都种植着棉花。邻居介绍,由于前期高温多雨,正是棉花角斑病高发的季节,大国的父母正在为棉花喷洒农药。
  远远地看见老俩口在一个沟渠边劳作。大国的母亲正在协助父亲把农药喷雾器往背上套。只见父亲佝偻着背,双手提着喷雾器的背带,母亲奋力地用双手托着喷雾器的底部,两人合力把装满药水的喷雾器托到了父亲的背上。
  邻居老远就喊道:“老张,你儿子部队的领导来看你们了。”

  老俩口循声望过来,我急步走过去。只见老人的脸上全是汗水,黝黑皮肤在太阳的照耀下有点发亮,头顶上大草帽的边缘已经开始卷曲了,单薄的身体背着硕大的喷雾器显得极不协调。
  我上前一步说:“大叔婶娘,我是大国的战友,来看看你们二老。”同时扶着大国的父亲说:“您来让我帮你打吧?”
  大国的父亲先是一怔,然后急忙坚决地说:“不行!不行!你们稍等一会儿,我把这桶药打完了就回去。”说完就直接钻进齐人高的棉花地里,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大国的母亲对着棉花地里喊道:“文英,来客人了。”
  棉花地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应了一声,就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声,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大草帽、穿着长袖的年轻女人从棉花地里钻了出来。毫无疑问,这就是大国的妻子郑文英了。

  见到我们,郑文英一愣,脱口说:“张校长,您怎么来了?”
  张校长说:“部队来了位领导找你,我就带他过来了。”
  郑文英这才转头望着我说:“您好!”
  我急忙说:“你别客气了,我是大国的同学徐清风。”
  郑文英的眼圈突然就红了,但仍然坚持着没有掉泪,也许,她的泪早就流干了。

  她勉强笑着说:“哦,是你呀,大国以前经常说起你。”
  大国的母亲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这个淳朴的乡下老人,脸上被岁月的风霜刻了下深刻的痕迹,也许,她所有的生活期望就在大国这个儿子的身上,如今,儿子却悄然离去了。对于国家和人民来说,也许是一种光荣,但对于这个老人来说,却只有无尽的伤痛,泪早就流干了,她只能用沉默和回忆来面对这个一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回到大国家里后,我拿出五千元钱,双手递给大国的父亲,并说:“没给二老买什么东西,这点钱就给二老自己去买点东西吧。”
  老人执意不收,一边推托一边说:“你大老远的跑来就不容易了,哪里还能要你的钱。”
  推托了半天,他仍然不肯收下,我急了,“腾”地一下就跪了下来,说:“您一定要收下,我和大国是大学同学,是很好的兄弟,我本来早就约好要和他一起来看您二老的,现在,您就当是我代大国尽点孝吧!”

  如此一说,大国的父母和郑文英的眼泪都刷地流了下来,憋了许久的情感,终于突然得到了释放。
  我并没有劝慰,更没有说“您应该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之类的话,对于这对善良的老人来说,任何理由都无法抵消他们失去儿子的伤痛,尤其是,大国是他们花费了最大的精力去培养,并且寄予了无限期望的儿子,这种巨大的心理反差并不是一般的精神所能承受的,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能剥夺他们哭泣和悲伤的权利。
  大国的母亲一边流泪,一边在口中喃喃地说:“国儿说了完成任务就会回来看我们,哪知道回来的是一张像!”
  在她的身后,大国的遗像挂在墙上,正面带着微笑看着我们。
  郑文英一边抽泣着,一边去打了水来给两位老人洗脸。我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只有让他们尽情地释放心中的哀痛,才能最大限度地减轻他们对大国思念,面对残酷的现实,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亲手翻过这一页。


日期:2010-04-29 09:18

  (八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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