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界无边:警察与犯人的对决》
第6节作者:
老猫如是说 这时候,他看见一只手,一只没带手铐,可以自由活动因而也格外灵巧的手,赶在他的脚尖到达之前,轻轻一拈,把那只命悬一线的小不点给救了起来,然后送到车窗敞开的缝隙里。
嗡——大大的一声响之后,小蜜蜂被车刮起来的风,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沈白尘冲着车窗里吹进来的风,不由得想,它还能找到自己的蜂群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掠而过,沈白尘也就顾不上再去追究,徐湮的目光从对面射过来,在他身上刷来刷去,让他无端感到某种非物质的力量。不用多费思量,沈白尘就从那里边读出了一种惊诧的意思:你小子怎么没带铐子?
对方果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沈白尘想起临上车司机说的话,忍不住把一丝浅笑挂在了嘴角上。
这一笑显然笑得不合时宜,沈白尘马上看到了对方的反应,惊诧里边又增加的愤愤不平:你凭什么不带铐子?
是呵,在这辆不同寻常的车上,手铐就是车票,没有票怎么上的车,人家感到惊讶很正常,你一笑就轻视了他,愤愤不平也正常。为了回避那一束不甚友善的目光,沈白尘把眼皮子耷拉下来,朝地上看去,那双高档耐克鞋再一次进入了他的视线,又一次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与此同时,他发现对方的眼睛也没闲着,不断在自己的身前身后瞄来瞄去,最后盯住了自己脚边的那只软面拖箱,这是为了祝福准女婿迈出独立人生第一步,鄢嫣尊贵的母亲亲自上街替他买的。
这一刻发生的变化,让沈白尘在很久之后都想不清楚。不就是一个品牌的符号吗?一个在全世界拥有成千上万消费者的流行品牌,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就在一瞬之间,使两个年龄虽然相仿,但身份完全不同,心情大相径庭的人,忽然找到某种共同点。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完全有可能是巧合的共同点,让徐湮的命运从此进入了沈白尘的视野,促使他带着与自己职业不相符合的同情,去关注和关怀。
正如沈白尘所感觉到的一样,徐湮的心情的确是在这一刻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好比在荒漠里行走多日濒临死亡的的骆驼,忽然发现近旁的沙子里露出一根草,那根草小到微不足道,却一下子激活了它对食物的所有记忆,而这种记忆后面是它对生存的渴望和亲近。此时此刻,一只在商厦的橱窗里牢牢吸引过他和周小乔的视线,让他们买了它之后,又为它高得离谱的价格大为不满的拖箱,竟然出现在这间又破又脏的囚车里,在徐湮绝望的眼中,无异于濒死的骆驼看见的那根草。惊诧愈发强烈,愤慨已然不存,仿佛现在连他自己将要去到什么地方,遇到什么糗事都不重要了,唯一让他感兴趣的问题是,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什么人。
徐湮与沈白尘两眼对望,又闪开目光。徐湮以对方眼神做出判断,他不带铐子不是特权也不是疏忽,而因为他本来就是自由人。
几番如是之后,徐湮先忍不住说话,小声问道:你是记者?
沈白尘摇头否认,并不说明身份。
那就是作家,混进来体验生活的。徐湮尽可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继续猜。
沈白尘仍然摇头。
这就让徐湮完全没撤了,因为除了作家记者这样身份的自由人,为报料着想混迹于人犯之中,除此而外,谁愿意跟这儿待着?等再次看见穿上警服的沈白尘时,徐湮对自己的判断力彻底产生了怀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偏偏是个丨警丨察,他脸上可是一点丨警丨察的杀气也没有呀。
事后徐湮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可笑之极,提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反而被人家给认了出来。沈白尘看看他腕上的手拷反问:你呢,你怎么回事?
徐湮突然像被蜜蜂蜇了鼻子,激动起来:怎么回事,天知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那个倒霉的取款机,它妈的怎么搞的,忽然间精神错乱,你要一块它非给你一千,你要十块它非给你一万,而且还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给你给你给你,你想不要都不行……
徐湮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案情在他心里作下病了,不管是谁,用何种方式问到他,他的反应准定是歇斯底里,他也将为这种歇斯底里付出本来可以避免的代价。
徐湮的回答叫沈白尘眼睛一亮,并露出惊讶之色:我知道你是谁了……
徐湮一愣,正要搭话,囚车滋儿的一声,停了。押车的法警从驾驶室跳下,边跑边喊,到了到了,准备下车。
日期:2010-01-21 09:58:39
第二章
1
囚车还在路上颠簸之时,看守所已经做好了收监的准备,早晨刚上班,看守纪永涛和狱医戴汝妲就一前一后到了值班室。
有关这纪、戴两位警官的情况,还得跟各位简略介绍。
铁道兵连长出身的纪永涛,能力强,个性也强,在看守所人称消防队长,平时不管哪个号子,多么难管的囚犯,到了他手里,一来二去全都给整得服服帖帖。也有人从看守所出去之后,实名检举他有虐囚行为,等上级派人来查,又没有一次找到了真凭实据,原来人家打的都是擦边险球。
所长张不鸣常说,在这个所里,我是老大,他是老二,就算是我,也得让他三分呐。对此副所长修丽挺不服气,老二明明是她,可所长只认纪永涛,有时候不称他姓名,干
脆直接叫他纪老二,明里暗里一时挺他二时恼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演双璜,蒙上级呢。
修丽是个炮筒子,心里存不住一点儿话,张所叫一声纪老二,她就提一次意见,到了也没把所长的偏心给纠正过来。张不鸣不光不接受,还推心置腹地给她交底儿说:像纪老二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看守的料儿,有勇有谋,胆大心细,对付这帮各怀鬼胎的人渣儿,离了他还不行呢。
修丽不以为然,说,既然他这么出类拔萃,你把我调走,提他当副所长,名正言顺当老二不就结了?
张不鸣笑笑说,你又不是知道,他打的那些擦边球,个个记录在案,上边不处分他已是高抬贵手,要是碰不上重大立功的机会,只怕他这辈子都只能当这个空头老二了。人家这么不走运,你还计较个啥?再没完没了提意见,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修丽知道,张所说纪永涛不走运,并不仅仅指他挨批评多,提拔得慢,更是指他家里那一堆子麻烦事儿,要不是纪永涛本来算得一个乐天派,说不定早被压垮了。老纪信命,也认命,平日里总是一句口头禅挂在嘴上:都是命!
这当然跟他的经历有关。
当初他从部队转业,带着一笔在乡亲们看来十分可观的转业费,回老家去相亲,弄得十里八乡有女儿的人家,家家户户跟开了锅似地不安生。纪永涛东家吃饭西家喝酒,折腾了一溜够,没哪个姑娘入了他的法眼。可就在他离家前三天,到舅舅家里去辞行,半路上碰到两个孩子在河边喊救命,说是栀子姐姐洗衣裳,一小心掉到河里去了。纪永涛本来是条热血的汉子,又在部队受了多年的正统教育,哪有见死不救的理儿?一听见喊叫,衣服都没顾得脱,跳下河就把那个叫栀子的大姑娘给救上来了。背到岸上展平了身子,他发现姑娘面色青紫气息全无,已经是个死人了。纪永涛一着急,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那套老规矩,扑上去又是口对口吹气,又是狠命挤压心脏,把部队学到的那点急救知识全都用在姑娘身上。
栀子也是命不该绝,本来死得翘翘的,被纪永涛这么一折腾,居然一声叹息醒过来了。没想到就是这一声叹息,给纪永涛带来的是一辈子的厄运和无止无休的叹息。
栀子缓过来之后,纪永涛按孩子们的指引,把她背回了她的家。栀子的家境看来不错,有房有院有马车,里里外外也收拾得像个样子。栀子的父母听说了女儿的被救人的经过,千恩万谢地把纪永涛留在家中吃饭。本来只是一顿家常便饭,吃着吃着就升了级,村长呀,支书呀,会计呀,民兵队长呀,妇女主任呀,还有栀子的七姑八舅,全都陆续入了座。一餐流水席,从正午吃到太阳下山。最后,村里的一个资深媒婆出场了,要把栀子说合给纪永涛当媳妇。原来栀子的爹妈,跟他搭咯的当儿,眼瞅着这个退伍兵浓眉大眼,有形有样,还是个吃公家饭的人,就动了嫁女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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