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歌——二十四节气怪谈,从小雪开始吧》
第34节作者:
燃犀迦楼罗火翼 同样的光芒在清晓左腕上缭绕着——那是通天犀角做成的一对坠饰,拥有辟退魑魅魍魉的力量。清晓生在七月半,出世时辰又格外险恶,因此一生下来便被横行的妖魔鬼怪缠住。当夜,侍人们曾听见自黑暗的产房里传出夫人从恶鬼手中夺下婴儿的声音。清晓的生命到底是保住了,然而彼岸使者从不能空手而归,作为代替品,夫人香消玉殒。
日期:2010-3-24 20:24:00
从此卢大人便将清晓看作发妻的遗爱而宠溺异常,说是怕难养活,十五岁上了还让他留着童子的全发,读书明理等等“伤神”的事情一概不用做。为防止鬼物有机可乘,他更是遍访天下寻来一对通天犀角做清晓的护身符。机缘巧合之下清晓遇见了阿鸾,执意以其中之一相赠。没想到此后这对宝物就像通了人性,竟会随着主人情绪起伏而散发出微热薄光。
感受到犀角的变化,阿鸾这才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不由得按住领口坠子的位置低下了头。
“既然如此,那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阿鸾遭遇不好的事情。”清晓郑重地说着,将雨伞塞到对方手中,阿鸾反射性地握住竹柄,却听见悠然的笑声,“我说嘛,原来阿鸾你在介意这个啊!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晚上一起去看花魁吧。我就在踯躅桥那儿等着,说定了哦!”
也不等阿鸾应允,清晓用清朗醇厚的嗓音哼起了相当应景的《鹊桥仙》调子,转身迤逦走入雨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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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眼里到底有没有别人啊……”捏紧伞柄眺望着那渐渐消失在树丛后的高大背影,阿鸾清澄的眼瞳中映出一片薄博的绿影,连徽州山村的乡音都跑出来了。
“可怕的东西终于分开了,快出来透口气!”
“‘青眼睛’真可怜,踯躅桥那边根本就是收不上来的死账!”
“还不是那个‘鬼小孩’害的,老掌柜分明是黄瓜抱不过来抱瓠子。”
身后井床边突然传来嘀嘀咕咕的闲言碎语,自顾自的给阿鸾、清晓取了外号,还毫不隐讳的议论起他们的事情。是谁这么多嘴啊!阿鸾顿时心头火起,瞪起眼猛地转回头去。
——只见几条蛞蝓似的东西正从阴沟盖的铜钱眼里挤出肥壮的身体,这些粘糊糊的家伙个头足有水蛇那么大,没有眼睛和触角,却生着青蛙一样的粉红色长舌。它们彼此挨挨擦擦,一边旁若无人的唠叨碎嘴,一边很起劲的舔着唾壶……
“真是够了!你们这群‘长舌妇’!”阿鸾反射性的后退一步,眸子里的绿意凝固为清晰的青色炎光。“长舌妇”是栖息在阴暗潮湿环境中的低级妖怪,平日以污垢为食,最喜欢偷听人家壁脚再拿出来饶舌。连天阴雨霉菌蚊虫横生,连它们也公然跑出来,围着阿鸾议论纷纷。
“虽然‘青眼睛’人品不怎么样,但那双眼睛真俊俏啊。”
“如果不是带着那么可怕的东西,我早就过去他那边了!”
日期:2010-3-24 20:29:00
这正是清晓执意将犀角相赠的原因。阿鸾天生青瞳,不仅黑夜视物和白昼时一样纤毫毕现,更能看见潜伏在幽暗中、角落里的彼岸异类,居然还相当受它们的欢迎。
“‘青眼睛’一定会去见‘鬼小孩’的。他其实很想去看花魁呢,故意摆出冷淡的样子!”
“就是啊,一点也不坦率!”
“你们这些家伙!”被下品妖怪说中了心事,阿鸾的脸顿时红成一片,他再也顾不得长舌妇们恶心的形状,挥着刷子直冲过去。迫于犀角的力量,这些低级精魅顿时作鸟兽散,临走还不忘慌里慌张的嚷着:“给我小心着点!”“多管闲事惹麻烦,好心没好报……”
这样忙乱了一上午,中饭后骤雨稍歇,天际现出一抹水色的微明,阿鸾趁这当儿赶紧携了账本雨伞出门讨债。一路上,普通人家浅近的板垣竹篱中,已能看见性急少女设起的乞巧香案;想来门户谨严的深宅大院里调度更是精巧别致吧。只是狭窄积水的街巷到处扔了鸡毛杂碎——据说七月七这天家家都要杀一只鸡,因为牛郎织女此夕渡鹊桥相逢,若没有公鸡报晓的话,夜晚便不会过去,他们就能永远不再分离。
七弯八绕的转过巷角,一带帆樯密布的水域豁然展现在阿鸾眼前——香川城内水网纵横,好几条河川汇入一片半月形的小湖。湖口建着一座平桥水关,船只络绎不绝,更有七条轻舟拉着彩绳在湖心辟出一片水域,各自悬挂着装饰华丽的七色绣幡,用饶有风致的手法分别写着“蛟娘”、“山鸠”、“虎妃”、“鹤形”、“初莺”、“稚驹”、“瑞鹿”等字样。
日期:2010-3-28 20:15:00
分明是七大花魁的名字嘛,原来此地正是斗巧的出发点龙尾关,花船就由此进入玉钩河,过大小飞虹、待月桥、放鹤桥,再到踯躅桥前的砚池。阿鸾这才发现自己竟到了和目的地相反的方向,连忙沿着堤岸往回跑。转到某座大宅的后院墙,一阵稚嫩而悲切的抽泣声突然缠住了他的脚步。
掩映在垂杨蔓草之间,生满苍苔的白石水码头平缓地探进草色的河水里,身穿破旧黑布衣的垂髫童子正坐在那里,一手抱着膝盖,一手不停的抹着眼泪,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阿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荇藻正缠着什么在水际载沉载浮。那东西约有半个巴掌大小,有头有脚,乍一看就像粗糙的人偶娃娃似的。这正是摆满大街小巷茶食铺子的七夕时令面点——巧果人酥。
“别哭啦,捞上来也不能吃了。”阿鸾整了整背上的包袱,扬声招呼着。
听到呼唤,黑衣童子明显的怔了怔,随即缓缓回过头来。他生得眉清目秀,愁容不展的样子分外可怜,只是微微上挑的眼角多少有些慧黠的神色。一见阿鸾,他便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开了:“怎么办……得换一个,空手去主人会骂我的……”
阿鸾不由得暗骂那个刻薄主人——巧果又不是燕窝鱼翅,多给一点又怎样?居然还得拿坏掉的去换!若不是囊中羞涩,他早就掏出铜板给那孩子去买新的了。
日期:2010-3-28 20:21:00
“等着我帮你捞!”阿鸾卷起袖管走下台阶,黑衣童子见他要帮忙,立刻让到一边:“手脚轻点,捏碎可就糟糕了!”
——现在的小孩子啊,谢谢不说一声,倒心安理得地指手画脚起来了。阿鸾不由得苦笑着探出身去。指尖碰到了巧果泡软的表面,可是蔓藻却执拗地缠住那小小的人形,稍稍用力就会勒坏,一时还真不容易拿上来。
阿鸾不得已只好弯下腰双手一齐上阵,就在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一条水草的刹那,这柔韧的枝蔓突然啪的一声反弹出水面,粘腻的触感霎时环绕住手背的皮肤。他正要掸开,不可思议的拉力却骤然传来,直拽得阿鸾一个趔趄猛地栽向河面。
少年反射性的单膝跪地稳住身形,用力挥手想挣脱束缚。只听得泼喇喇一阵乱响,动荡的浊水下猛地窜出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长藻,眨眼间就将巧果和阿鸾的双手团团绑在一起,并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朝臂膀上蔓延,蜂拥着要将他卷进水里,河面看起来就像张开巨口的无底深渊。
阿鸾慌忙回头喊人帮忙,身后却传来吃吃的笑声:“对不住了,青眼睛的哥哥……”
一只手轻轻拍在背上,这巴掌在此刻却无异千钧,本已拼命坚持的阿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无法控制地被水藻拖向河中。电光石火间,岸边灯芯草长长的绿影摇曳着划过视野。他本能地一把拉住。河水发出咕噜轰响漫过耳际,随即又慢慢退去,阿鸾好不容易从水下探出头来——想不到玉钩河光是岸边就深至没顶了!
更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白石水码头就在前方,可是……它什么时候退到了遥不可及之处呢?只见黑衣小孩依然站在岸边,一脸得意的坏笑,左手还保持着前推的姿势,而那个巧果人酥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到了他手中!
不仅如此,他的身边还凭空冒出个白衣童子,一个劲地喊着:“我才刚离开一会儿啊,小墨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日期:2010-3-28 20:29:00
“你是在嫉妒我这就可以交差了吧,小素。别担心,你的活儿我会帮忙的啦!谁让你一直都是个不灵巧的家伙呢!”被唤作“小墨”的黑衣童子满不在乎的拍拍白衣“小素”的肩膀,拉着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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