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界无边:警察与犯人的对决》
第39节

作者: 老猫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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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不鸣说:谁说的不重要,反正我知道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你。你也是个老警官了,不是没在这个问题上被批评过,也不是不明白现在司法界整治的重点之一,就是在押犯的体罚问题。会议精神也传达过了,上边的决心也很清楚,你非对着干也没意思吧。

  纪永涛脖子一梗,不认账:谁说我对着干了?谁看见我对着干了?
  张不鸣对他的表现了如指掌,并不见怪:就算没人看见,那仓里的监视器还能是睁眼瞎?到时候一查对,你还不得哑口无言。
  纪永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万一那会儿它出毛病了呢?
  张不鸣这下有点吃惊了:你……
  纪永涛反而很轻松地说:接见室的那个探头不是也出毛病了?兴许还是传染病,传给了一号仓呢?

  张不鸣听言,知道他已经把手脚做完了,只得语重心长地劝道:老纪,我跟你说正经的,最近省厅的专案组不断线儿地派人来,咱们狱警的队伍也在新老交替的过程中,你作为一个老同志,应该多起点好的带头作用,别让我来多操心。
  纪永涛拖过一张椅子,蹁腿骑了上去,胳膊肘放在椅子靠背上垫着下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口中说道:专案组不来,咱们这儿的监视器还没毛病呢,毛病是他们带来的,他们敢放到桌面上说?
  张不鸣知道被他抓了短儿,也没法再跟他说什么大道理了,叹口气换了哀兵之计:唉,我知道你对我关闭监视器有意见,可你也得容我有个安排。照你这么干,你以为作难的是谁,还不是我?
  纪永涛愤愤然说:还真别说,我这个人就看不得那些特殊人物。谁要是真牛逼,就别犯到咱手里头来。那个姓万的老家伙,仗着他是什么优秀民营企业家,什么著名慈善家,又是什么省里市里的代表呀委员的,到了里边还跟咱们耍大牌,问他三句话,哼都不哼一声。他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底儿?别看他把自己窝边上的那几个老百姓,收买得滴溜转,把自己上边那些天线,接得条条通,可他的老底还是经不得翻。你想想,十几二十年前还是一穷光蛋,靠什么眨眼间成了亿万富翁?还不是靠卖买国家地底下的资源,靠剥削从外地招来的打工仔,才发了家致了富。他们小尾巴村办那个矿,这些年来出过多少事,死过多少人,到底有谁弄得清楚?这回要不是他的马仔撞到了扫黄的枪口上,又被报社记者曝了光,还不得又让他逃过去了?然后,他再弄上几个死人的血汗钱,假门假式掉几滴眼泪,把那些孤儿寡母打发了,不光犯不了法,反倒成了大慈大悲的圣人了。

  张不鸣被纪永涛头头是道说得没脾气:我说你抽的那门子疯呢?原来你的气还没顺过来,不修理他一顿不罢休。
  说起修理万金贵这个碴,纪永涛气都不打一处来,说,甭提了,怪我多说了一句话,结果还真让他给逃过去了。
  张不鸣问:没整着他?……那就对了,你别给我打草惊了蛇。
  纪永涛马上听出张不鸣话中有话,忙问:打草惊蛇,什么意思?你……
  张不鸣刚想跟他说点什么,听见人有敲门,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来,改口答道:进来!门开处,进来的是沈白尘,一看见张不鸣正跟纪永涛谈话,转身而退想要回避。

  纪永涛看见他,反而比平时热情得多,主动招呼道:小沈,别走呀,张所正在训导我呢,说我不给新来的同志带好头儿。这事正好跟你有关,进来当面听听好,省得事后听传达。
  沈白尘当即有一种内心活动被人窥透的感觉,不觉有些脸热,忙问:什么事,怎么会跟我有关?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着张不鸣,而张不鸣整个一个面无表情。
  纪永涛满脸狡诈的笑,大咧咧说:因为你是新来的同志呀。张所怕就怕你跟我学坏,体罚犯人,往小了说违犯条例,往大了说社会影响恶劣。特别是那个姓徐的小子,媒体整天盯梢的目标,哪天他在记者跟前给咱们编上几条儿,还不得够咱这小狱卒子喝一壶的?
  沈白尘果然一下子就给绕进去了,以为张所已经把自己的报告给纪永涛透了底,一时有些狼狈,可又不能显得太心虚,就坐下来正色说:一号仓的徐湮被同仓的犯人抠打,造成鼻腔出血,左眼睑充血,右腮肌肉软组织挫伤,肩膀、背部多处皮下毛细血管出血淤青……以及左手掌挠骨骨折……
  沈白尘用专业术语口气流利地介绍着徐湮的伤情,但是说到左手掌骨折的情况时,明显地打了一个嗑巴,纪永涛还真的就注意了这一点。

  纪永涛大惊小怪道:骨折了?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你没向张所汇报?
  沈白尘情知老纪话有所指,只能避开锋芒,说,问题不大,一根小骨头,已经上了夹板。
  纪永涛继续大惊小怪:小骨头?小骨头折了也是大事故。不行,我得去查查,谁打的,谁指使的……
  说着,抬起屁股,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张不鸣这时候才放弃旁观的态度,掺和进来,说,老纪,你先别慌,我们先把情况摆清楚再说。

  纪永涛顺着这个话头,煞有介事地说:别慌?我当然慌了,我管的犯人在监仓里被人打骨折了,我还能不慌?要是碰上上边抓点典型,开除我的公职都够条件了,我还能不慌?我说今天早上一起来,怎么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呢,原来真有祸事临头啦。你想想,我老婆本来已经下岗了,连我老妈在内,一家四口,吃喝拉撒什么事儿不得指着我这几个钢蹦儿呀?万一再把我的差事给撸喽,全家人不得去喝西北风呀。你说说,我能不慌吗?慌得都快心绞痛了。

  说着,纪永涛捂着胸口,做喘气状,对沈白尘说:小沈,回头给我瓶硝酸甘油,我得弄根细绳子挂在脖子上,以防三长两短……
  张不鸣知其底细,笑而不言,沈白尘出于职业习惯,虽说将信将疑,也不能不查不问,就很当回事地查问他的感觉。纪永涛见他果然上了圈套,哈哈一笑道:张所,你看出来了没有,小沈不错,医德不错,有同情心,急病人之所急……
  沈白尘被他作弄了一把,也只能认了,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小毛头,人家玩你没商量,笑一笑作罢,心里恼火透了。

日期:2010-03-04 15:46:57

  看见沈白尘恼火,纪永涛很受用,事也不去查了,牢骚也不发了,坐下来点了烟,撩起二郎腿,要跟小沈谈一谈司法文明问题。沈白尘知道这是老纪正在发起第二波攻势,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个题目正中了沈白尘下怀,他最近正在写一篇论文,内容正好是探讨全球化背景下的监狱文明问题,估计以自己对这方面资料的掌握,任老纪再刁钻也不怕他,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从理论上震他一震。

  沈白尘成竹在胸,清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其实是把论文的观点陈述了一遍。大意是,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的各行各业都在跟国际接轨,监狱管理也不能例外。监狱文明也是国家文明的组成部分,从一个特殊的角度,体现着国家司法文明和法制建设的水平。中国在这方面远远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也因此被国际舆论诟病。在美国,犯人的人权是国会和参众两院经常要议及的话题,犯人的各种权力,长期以来一直受到重视,在杜绝犯人权利被侵犯、身体被虐待诸方面,给中国提供了许多值得借鉴的经验……从这点说,中国监狱的工作条例已经是相对宽泛和粗糙了,要是再执行不力,国家司法的文明程度要大打折扣,因此必须认识违犯工作条例问题的严重性,向发达国家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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