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界无边:警察与犯人的对决》
第40节作者:
老猫如是说 老纪对沈白尘的长篇大论,开始还抱着一种姑且听之的态度,听着听着脸色就有些不对头了,最终忍无可忍说:我说小沈,咱们自个的事,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别动不动把美国鬼子扯进来,拿他们做榜样。美国的监狱文明怎么样,你以为我没读过大学,看不懂洋字码子,就那么容易被糊弄了?关塔那摹监狱的事儿,地球人谁不知道?打骂刑训用恶狗吓唬,什么手段没用过?这还不够,还弄些胖娘们去调戏赤身裸体的男人,亏他们想得出来!这就是你说的美国监狱文明?全球化背景下的标兵?要知道,那里边关的人,跟咱这儿关的这些人渣还不一样呢。人家是战俘,战俘是什么人,是为国家拼命,为国家流血,为国家牺牲自由的人。我是当兵的出身,我知道军令如山的份量,我知道一个军人在国家命令你作战的时候,应该怎么着。那就只有一个词:服从!理解的要服从,不理解的也要服从,这是军人的天职。你的国家强你就赢了,你就凯旋了,当英雄了,你的国家弱,你就挨打被俘。小伙子,我承认你读的书比我吃的盐多,可老纪我十七岁开始当兵,好歹也在外边混了三十年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咱们的老祖宗早就教导中国人,学道明理,不光得读万卷书,还得走万里路呢,这两条缺了哪条都不全面。所以,我说你跟我最好的合作方式是取长补短,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千万别弄那些乌眼鸡窝里斗的事儿。
沈白尘这才知道老纪要谈理论,其实在半道上等着自己,就此解释道:老纪,你该不是以为我在搞窝里斗吧。实话说,在大学里我最讨厌的是窝里斗,参加工作我最怕的也是窝里斗。中国人的窝里斗世界闻名,西方人老是说,一个中国人是一条龙,三个中国人加一块就成了一条虫,都是窝里斗惹的祸。
纪永涛打断他说:听小戴说,你最崇拜毛泽东是不是?还把毛泽东的照片挂在床头励志?毛泽东是最反对崇洋媚外的,可你开口闭口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哪点像毛泽东的粉丝呀?
说别的还好,说他不是毛泽东的粉丝,沈白尘最不能容忍,也就顾不得后果,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马列主义不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吧?毛泽东推崇马列主义,终身致力于在中国的实践马列主义,他也是在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吗?!
这个问题虽说有点诡辩色彩,倒也把纪永涛问得一愣,有一小会儿没说上话来。
沈白尘趁机把话题转了回来说:己之不欲勿施于人,既然我痛恨窝里斗,又怎么可能干窝里斗事呢?
纪永涛失了一着棋,已经没耐心再把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下去了,干脆把话挑明了:你恨不恨我,我不知道,可你干了些啥,我是知道的。不管怎么说,你来了没几天,已经在张所这儿参了我老纪两本了。有意见你先当面跟我提呀,我不接受你再找领导,别上来就在背后给老同志们穿小鞋。是这个理儿吧?年轻人我告诉你,你生活在中国,中国人有中国人自己处事的规矩,要是老搬上洋人的说词来论事儿,你是会吃亏的。
大概是以为张所长已经在纪永涛面前把自己给卖了,沈白尘一急眼,就把话说得露了底:我哪是要参你呀,是向张所汇报在押嫌疑人徐湮的伤势。
说着,还用埋怨的眼神儿看了张所一眼。
老纪听了哈哈大笑,说,你瞧,我一蒙就把你的底牌给抠了吧?
说完,他忽然把容笑一收,有些恶腔恶调地说:别忘了干我们这一行的,接触的都是些五毒俱全的人渣,让他们陪着练几年,是个傻子也成人精了。跟我老纪斗心眼儿,你还嫩了点。
纪永涛说完,把椅子背提在手上,重重将往地板上一墩,黑着脸扬长而去,把呆若木鸡的沈白尘晾在原地。
所长张不鸣看着一新一老两个部下过招,一直啥也不说,这会儿才走过来,若无其事拍拍沈白尘的肩膀说:别在意,老纪他就是这么个德行,气一上来谁都不认,气消了就啥事没有了。再说了,今天的事儿也是你自己报的料,我还没跟他交底呢,你自己先来自首了。
沈白尘听了,满心狐疑地看着他,显然对他的话不太信任。
张不鸣并不在意沈白尘的表情,反而开始夸奖纪永涛:你别看老纪,表面上粗拉拉一条汉子,其实心比谁都细,管理犯人经验丰富很有一套。不瞒你说,要是没有他,我这个所长当起来得累得多呢。你以后要多跟他接近,好好向他学习有益的工作经验……
沈白尘正是气急败坏,对这个在他看来婆婆妈妈的所长,心里也多少有点怨气,仗着年轻气盛,斗胆顶了他一句:跟他学,学他怎么整犯人?
然后,招呼也不打,一扭身径自走了出去。
张不鸣仍是既不在意也不生气,看着他的背影,面带笑容地说:这下好,别的没学会,先学会顶撞领导了。
日期:2010-03-05 17:39:38
4
彪哥觉得,自从万金贵进得一号仓,这贼船上的气氛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他不能不承认,这个看上去干瘪瘪的小老头儿,身上有一股震慑人心的能量。打从十几岁开始在江湖上混,他阿彪的凶狠和舍命是出了名的,除了死去的飞哥,他几乎没服过谁,也没怕过谁。在他心里,服和怕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既然没人能让他服,也就没人能让他怕。飞哥死的时候,彪哥觉得自己的心,包括整个人,都轻得像充满了氢气的汽球,仿佛一不留神就要随风飘去。那会儿他就想,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让他服让他怕的人,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如今,这个叫万金贵的小老头儿出现了,带着一种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阴气,以及让他阿彪无法忽视的能量,挤进了他的生活。这个人每天不声不响在他身边晃来晃去,比起一个大喊大叫的人来,让他闹心得多。
刚来的那天,老万头儿用一个装牛奶的破盒子做的纸钟,已经成了全仓人的作息时间标准。除了夜里睡觉,万金贵差不多每隔半小时就要去拨一下钟的指针,逢到看守所起床、开饭、坐板、训话、熄灯等等重要钟点,他拨出的时间总是八九不离十。彪哥注意到,每次拨钟之前,老万头儿都用眼睛看看太阳,然后用鼻子闻闻气味,在没有太阳的阴雨天,用鼻子闻气味的动作,就做得特别努力。估计时间,用眼睛看太阳,这还说得过去,可用鼻子闻时间的事情,有谁见过?光这一条儿,就够让人咂磨一阵子了。
彪哥绝不想说自己服了怕了万金贵,可除了这两个字,又找不出别的字来代替它们,这种不上不下,四边不着地的滋味,他阿彪从娘肚子里出来还没尝过呢。
前些天,彪哥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这个哑巴开口说话。一个能说话的人不说话,是最难缠的,只有他开了口,才能摸着他的底牌,知道怎么对付他。结果所有的办法都不好使,还是纪警官来玩击脸传笑,才把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给引出来。他这一开口彪哥才知道,万金贵原本不是个少言寡言的人,只要他愿意说,那话还开了阀门关不上了。
为击脸传笑的事气着了纪警官,万金贵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一高兴就开始教人下起象棋来了。那副自制的纸象棋,棋子是用卫生纸、报纸加了稀粥、胶水捏成的,一个个歪七扭八,站都站不稳,但一点儿不影响老万头的心情。
彪哥斜倚在在船长的宝座上,眯着眼睛假寐,耳朵却伸得长长的,因为老万头儿虽满嘴都是象棋术语,可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开始,老万头儿说:下象棋,开局不能没章法,当头炮、九尾龟、飞相局、仙人指路……你要是连这都不知道,上阵就被对方看出了破绽。就说仙人指路这一招,兵七进一,出手就能一箭双雕,既可投石问路,试探对方棋路,又可为马开路,你要会动这一步,开局对手就知道你是个懂棋术的,不敢小看你……应对这招,最凶的是炮二平三卒底炮,又称平地一声雷,呶,这么走……这下棋和做人其实是一个理儿,无论到了啥地界,初来乍到先来他一招仙人指路,探好对方的路数再说。对方懂事儿呢,咱就按懂事儿的规矩办,不懂事儿也有不懂事儿的规矩。这儿说的是开局。
仓里的生活本来无聊至极,有人教下棋,还兼带谈人生,一帮老犯都乐得去听去看。老万头儿当然喜欢这个阵势,话就更加多了起来:你们要学会下棋,有些棋局非得背熟不可。字可能不识几个,书可能没读几本,著名的棋局不能不知道。中国古代四大著名棋局,有谁知道?
围观的犯人中有知道的,赶快答道:七星拱斗,野马噪田,蚯蚓降龙,千里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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