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回家的第四天，我牵着骁儿去幸福堤散步。走到堤岸的尽头，这时，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际。晚风吹来，心旷神怡。这里有一个抽水机台，我在水泥埂上坐了下来，他在堤岸扯着青草，发现小昆虫就去追赶。他玩得开心，我也不去管束他。很容易，不知不觉时我进入了沉思默想的状态。没多大一会儿，他警慎地走过来，低着头站在我对面，默默地不声不响。

　　“怎么啦？” 我抬起头问。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妈妈。”
　　“没有。”我亲亲他。
　　“那你怎么不和我一起玩呢？”他用小手无限亲呢地梳理着我前额的头发。
　　“你不是自己玩得好好的嘛，妈妈就坐下来想想问题啊。”
　　“妈妈，你想什么问题，能不能告诉我？”
　　“妈妈想学习考试的问题，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呀。”
　　“妈妈，我也有一个问题。”他不再用手梳理我的头发，而用双手捧着我的脸愁眉不展地盯着我说。

　　“小孩子家有什么问题？来，说给妈妈听听。”我微笑着再亲亲他，鼓励他往下说。
　　“你和奶奶比，谁的身体好？”骁提问时的眼神是深思熟虑的一种。
　　“你说呢？”我反问他。
　　“奶奶的身体比你好，奶奶吃饭也比你吃得多些，走路也比你走得快，长得那么胖。看你瘦瘦的，象个病人。”
　　“这不就得了。还有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我在火车上抢到座位，你却要让给奶奶坐？她不会自己去找？为什么总要你提东西，她怎么不提？她又不晕车！”
　　尽管骁说出如此使我心疼的话语，我却没有用亲吻和拥抱来奖励他。我终于明白他在长沙火车站广场流下的泪水意味着什么！但我必须要让他懂得尊敬婆婆。我想了想说：“骁，在家里，谁最辛苦？”
　　“妈妈最辛苦。”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如果没有妈妈，骁儿能不能长大？”
　　他脸色一沉抱着我的脖子，摇摇头。好象我这么说着，真会离开他。
　　“这不就得了嘛。在爸爸他们小的时候，奶奶比妈妈还要辛苦。现在爸爸、姑姑们都长大了，参加工作，成了家，奶奶也就不那么操劳了，生活好了，还不就慢慢长胖了。妈妈年轻，应该多做点，应该处处让着奶奶。你说对不对？”我抚摸着他的头发说。
　　“等我长大了，我要让妈妈住上有地毯的房子，坐高级小汽车。”忽然间他推开我的手，凝视着远方，象似回想起什么来着说。
　　岁月以它故有的脚步敲开生活的篇章！生活环境在改变，生存条件在改变。二十七年前，我处骁儿这么大岁数，心灵深处埋藏着一个愿望：“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让妈妈有饭吃。”二十七年过去了，骁不再拥有我当年的愿望，而新愿望的种子却同样深埋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每一个年幼的心灵也许都有一个愿望——让妈妈生活得最好！我知道他这句话中深深地隐藏着对他舅舅的羡慕。

　　“你知道为什么舅舅出门有专车接送，坐火车也不用去排队买票，不用去抢位子，招待所还特意给他准备漂亮房子吗？”我有意引导他沿着愿望去遥想。
　　“人家说舅舅是厂长。还不就坐高级小轿车，住有地毯、有沙发、有电视的房子！”其实我和建林从不在孩子面前提及这些事，但除此之外人们都这么说，孩子也就知道了。
　　“是这样。那么，你说说，当厂长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是不是谁想当就可以当呢？”我继续把话题展开去。
　　“如果谁想当厂长就能当厂长，那我去当厂长，我爸爸也去当厂长。哈哈，我们都坐高级轿车，都睡有地毯的房子。”
　　真是不可思议！骁只在这次从长沙回到武昌时见过一次他舅舅坐在高级轿车里，只去过一次他舅舅在武昌的临时住处，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物质条件给他的烙印是那样地深刻。

　　“打住。那不就乱套了，你说是不是？”我截止了他的畅想。
　　“妈妈，舅舅是怎么当上厂长的呢？爸爸为什么不当厂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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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2-1 15:02:00

　　（接上回）“舅舅是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是高级工程师，有很强的工作能力。上级领导经过多方面的考察，认为舅舅有能力领导全厂的职工把生产搞好，为国家创造财富。经研究决定任命舅舅当厂长。如果让你去当厂长，你说你能干什么？”
　　“我不行，我爸爸也不行！昨天爸爸把嗯（n）念成扪（men）”分不清是逻辑推理，还是嫁祸于人！
　　昨天中午，我在走廊里炒菜。骁在屋子里拿着前不久从小雨家带回来的一年级课本试着读。当他读到嗯（n）的时候，看着个门洞样的符号，不知怎么念。
　　“妈妈，这个怎么读？”他边喊边往外走。火旺，油快要着火了，我没有搭讪他，继续炒菜。骁刚走到门槛儿那位置，建林拎个安全帽下班回家了。于是说：
　　“来，给爸爸看。”我们仨就在一米见方的位置各有所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建林压根儿把那一年级的东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儿子给瞧扁了吧！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既不会丢面子，又能显出父亲威严的办法：
　　“来，你把前面几个读给爸爸听听！”那爸爸两个字还特意加重了一丝语气。
　　“啊（a）喔（o）婀（e）……”也许骁想在建林面前显示自己的能力，也许是出于对爸爸的一种尊敬，或者说出于爸爸的威严，他大声地按照建林的要求从啊（a）读到这个读不出来的字母，抬头看着建林，等他教导。

　　一年级课本编写得很形象，在啊（a）的上边有个小女孩子张大嘴巴的图案，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发出啊（a）的声音，在喔（o）的上边有只公鸡，也同样容易使人联想到喔喔叫的声音。然而，也许是没有哪种动物或者说没有哪个姿势能够用来表达嗯（n）的声音，那作者在嗯（n）的上方画了个门框。儿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建林，建林也不甘心认输。我知道建林读不出来，也不去帮他解围，只管偷着乐，看他怎么下台！

　　建林抓耳挠腮，辗转沽肠想着想着，找不到答案，又不想失了威信。这时邻居们向他们靠拢，父子俩仍然四目以对，“嘿嘿，蠢家伙，这也不会，读扪（men）！”
　　“扪（men）！你个脑壳！不知哪个是蠢家伙！”邻居们都知道建林读得不对，听我骂他，那卟哧卟哧的笑声叠在一起。
　　“妈妈，爸爸读错了吧？”骁儿子用一种介于尴尬与快乐之间的表情和声音问。
　　我点点头，把书拿了过来。
　　儿子：“爸爸您说，是儿子本事大，还是爸爸本事大？”

　　父亲：“我说你这小子，上小学了还问这问题，这不明摆着，我比你本事大嘛，还用问！”
　　儿子：“爸爸，是不是谁本事大，谁就应该当爸爸？”
　　父亲：“我比你本事大，我就是你爸爸，这还用问吗？我说你怎么着缺心眼啊！”
　　儿子：“那我问您，您一定要说实话。”
　　父亲：“我说这孩子你今天怎么着？爸爸我什么时候说谎！”

　　儿子：“得了。那我问您，您考试得多少分？”
　　父亲：“五十九分啊。”
　　儿子：“我考试得九十分，您考试才得五十九分？我本事大，考分高，我应该当爸爸……”收音机里传来相声《考爸爸》的段子。
　　“再过两年我就去参加考试，我考得比你高，我就当爸爸，你就当儿子。”在《考爸爸》相声段子的影响下，天真无邪是非难辨的骁得意洋洋地说出了让人更加尴尬的句子。相声是一种艺术，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而现实是没有加工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