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刚签完一年的合同，就跟店长提出重新布置商场的结构，还提交了一份草图。得了店长的大力赞赏。学设计的总能结省空间而且让外观看起来宽敞大方。他的方案通过后，货架和柜台集体大挪移。累得那些员工怨声载道。连他的上司都说他抢功。徐风的这次大挪移很成功，后来总店的区域经理来巡店，被列为示范店，规模店。全国一百多家连锁店全部效仿这类布局。徐风一下子从理货员逃了二级，升到了主官。有史以来，他是最年少有为升得最快的一个主管。此后他每天的工作只管派人组装货架，在这方面他是一个强手。他的提升是由总部决定的。他们多了一个有才的主管，还有个免费的设计师，他几乎在店里呆的时间很少，平常跟着区域经理一起全市巡店，然后回来根据地型和店的规模，重新规划各个销售部门的位置。超市布局是个很深奥的学问。服装饮料，电器五金，生猛海鲜、水果烟酒，日用品，化妆品，床上用品。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他硬是一丝不苟的将这些东西排放得有条有理。新店开张时，总部的副董事长还特意将他请了过去看地型，请他设计。他打破常规将停车场设计在三楼，入口处在三楼，出口在一楼，这样一来，顾客必须从上而下，整个商场绕一圈才能出门，沿路都摆放着促销便宜的商品，很多人买东西都是顺手，看着喜欢就放进了购物车。一个商场旺季一天的营业额超过了两百万。他的威望极高，两年的时间内就升到了硬货部经理，直接管着七个部门主管，二十几个领班及员工，间接管着几百号促销员。商场里的第三把交椅。除了店长，副店长，其余的都是他说了算。就连店长也得给他面子，店长在总部也没他那么好的人脉。他利用设计天份成了神话和偶像，商场里的美女无一不对他羡慕及崇拜。他为人也比较虚伪，重要节日请手下一起吃顿饭，深得民心，两年内跟着手下人一起学销售，后来又总结了一套自己的纲领，到总部去开会时，就把下面人的那一套学问搬出来，现学现卖。区域经理跟他是如影随形，要拜把子，多次要调去总部都被他婉谢了。一来他不习惯整天坐办公室，泡妞扯蛋他文采蜚然，当初念书写首情诗给班花，他愣是一个晚上写了八九页，掏心挖肺，煽情用尽，第二天还能接着上面往下写。一到开会谈正经的，他一般说不了二十分钟。开会训人对于半个艺术家的徐风而言本身就是一件头痛的事。我一去他管辖的超市购物，他总要领着我逛一遍，夸夸其谈，说每一样都是他的作品。包括那些促销员，他都看成了他的杰作，他没有创造，却经过了他滋润和修饰，才会长得那么落落大方，水灵妩媚。二来如果不能跟这些促销打成一团是件很遗憾的事。月薪九千，加上各类补贴，够他逍遥。每个月他还要从各个供应商那里拿黑钱，小日子过得很惬意。每次供应商请他吃饭，废话不用说，洗完桑拿，最少要塞个五千块不止的红包。要不然他老人家一动气，第二天就重新布局，将你的商品摆放到最角落里，无人光顾。哪怕你商品在电视上做的广告再多，放在超市里，如果不是放在显眼的位置，与各类功能相同，不同品牌的产品混杂在一起，加上其他品牌促销员的巧舌如簧，很难说谁高谁低，质量不是关键，关键是怎么销售，天时地利人和都要具备。哪怕你是不知名的产品，徐风一句话，放在商场显眼位置做两个星期促销，马上就观者如潮。

　　他这个人又贪恋女色，见着哪个促销员漂亮，必上前勾引，没有敢不从的。想保住饭碗就得对他讨好。他一个电话，让供应商将此人调走，重新换人过来。长得丑的没有得到他的批准无法进店。
　　他的人格魅力又那么出众，远远超过了店长。他要给店长穿小鞋那也是一句话的事，但他很会做人，平常有机会升，偏不升，还老提携店长，给店长机会。店长对他像对亲爹一样。就盼他说句好话，调到总部去。前任店长也是因为超市布局的事而得到了调任，走时还请他去快活了一次，把他当作今生的大恩人。
　　上上下下他混得风声水起，当初一起毕业的同学，心高气傲，都跑去了大公司做设计，拿了五六千一个月已经是烧高香了，还要整天被老板训。同学们把他当神一样的传诵。
　　在超市里他就是土皇帝，美宝莲、兰蔻化妆品的促销员无一能逃过他的恶掌，已婚的未婚。服装部卖衣服的，家电部卖手机的，包括卖牛奶的他都不会放过。
　　他已经是此生无愿，无心再往上升，说黑够了钱就要跟我合伙开安装公司，自己做老总，冒充大款，以后进军房地产，要做富豪。这是他在超级商场混了几年后对我说的人生的第一个理想，之前没听到他说过半句关于人生打算的话。
　　他心狠手黑，口头禅是“超市是我家，东西随便拿。”平常不知从超市里顺了多少贵重物品回家。家用电器不是自己搞的，就是供应商送的。小的不黑，只黑大价格的。上次我去买了一格兰任的微波炉，499块。刚刚推到门外，他在后面追上我，让我拿发票给他，他在上面大手一挥，写上“货已收，质量问题，退货”，潇洒的落款，徐风两个大字龙飞凤舞。让我拿着发票到吧台去领钱。念书时他也算个文学年青，扬扬洒洒写了短篇小说三十几篇，几乎都他泡妞的经历，投给了杂志报刊，连半个字都没发表，一毛钱的稿费都没落得。如今他徐风两个字随便一挥最少值五百，真可谓一字千金。让我好生敬畏。他跟我玩笑说，兄弟来舍下购物，就全把这里当自家耍。

　　我说改天给我弄两台三星的洗衣机和冰箱。他说这事得跟家电部主管一起弄，万一盘点起来，主管扛不住上投诉，他饭碗不保。每年超市盘点，货物损耗最少有几十万，不是被偷就是在搬运过程摔坏的。一些小的化妆品或衣服鞋子之类的多数是购物的小偷或内部促销员所为，那些大的等离子电视，冰箱空调，全都是他们官官勾结而作。上面一责怪全怪到店长头上，与他不相干，这也是他不想升店长的原因。


日期：2010-05-29　12:19:39

　　第七章
　　女人生理期前后是最需要男人照顾的。金妮给我了条短信：多尔衮，哀家今天安全期。
　　为了弥补她的疼痛，决定罚我为她煮一次饭。我不学无术、懒惰成性，却算得上个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因为我会烧菜，最拿手的绝活就是烧鱼，每次回家我都会亲自下厨烧鱼给我妈吃，我妈说连鱼刺都想吃掉。
　　小时候我什么家务活都不愿做，我妈逼着我学烧菜，她说你连饭都不会煮，将来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你？学有所成她逢人就说我儿子烧得一手的好菜。
　　金妮最喜欢吃我烧的雪菜黄鱼、红烧昂刺鱼。

　　那天晚上她很活泼。
　　窗外下着断断续续的雨，一直下到了屋内，涓涓细流犹似银丝木耳汤。像过年时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段连着一段。我将她搂在怀中有一股想融化她的冲动。她善解人意，温柔娴熟。却不知这样的女人为什么没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如是我们一开始认认真真谈恋爱，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爱上她。她跟我一样，都是在感情上受过伤的人，互相坦诚。她对我无所求，只要志趣相投的人陪伴，不需要相爱。她说爱情里充满谎言和欺骗，爱情是占有和束缚，不免让人伤心流泪。我们从来没到外面去开房，每次都是去她家。我送过她最贵的物品也就是一套玫琳凯，还是从徐风那里拿来的做了顺水人情。

　　金妮的生命中可能有很多像我这样形形色色的男人。她每晚会在网上呆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经常听着《一个人想你》，偶尔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疯疯颠颠的搂着我的脖子哼唱：噢，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噢，念着你。但我早已学会一个人想你……
　　我知道她想的人不是我，或许是遗失的美好。
　　她说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时，本来是赤条条而来的，什么都没有，被可笑的灌上了许多虚假的东西，说是我们一定要坚守的，说是我们拥有的，我们就为这些东西的得失而痛苦。她告诉我她看到过空气的颜色，小时候她奶奶带她到公园里去玩，她躺在草坪上仰头看天，眯着眼睛就看见了空气的颜色，像结晶体，透出不同的光。她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是尘埃。

　　那是她童年里最美好的幻境，五光十色的尘土微粒在空中漂浮。某一天我去看她，她光着脚丫穿着大号的白色衬衫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眯着眼睛看见我进门时笑得像个大白痴，我将她从阳台上抱下来，发现她腿下竟然是真空的。她拍着她的头笑道：“好兴致，大白天的在家不穿衣服。”
　　她说对面有个男孩子偷偷的在看她。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被人欣赏。
　　她捏着我的鼻子说：“我已经不喜欢你这种男人了，我喜欢那种纯纯的男孩，静静的坐在我对面，什么事也不干，就那样静静的望着。我想亲他一下的时候就亲他一下。他像一只羔羊那样乖巧。”
　　我说我以前就是那样。
　　她越来越喜欢小男生，她说以后要嫁给一个处男。男人没有生理上的处男之分，只有心理上的处男。三天不干坏事就是处男。真正的处男就是没有谈过恋爱的男孩子。面对女人时束手无策，一直围着女人转。说那句话时依然笑得像个大白痴，扑倒在我怀里。相聚时我总会为她烧顿饭，算是对她的补偿。她说我上辈子欠她的，所以这辈子要还。我说这是什么歪理，鬼知道上辈子的事。

　　我们一起去市场买菜时，她的眼光总要逗留在那些中学生，或者那些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男孩子身上。他们身上都有一股稚气。她挽着我的胳膊说：“女人们别说这个世界没有好男人，这些都是好男人。”

日期：2010-05-29　12:36:48

　　我笑道：“大概是吧，男人都是在恋爱以后变坏的。”
　　她说：“女人也是。”
　　曾经我的表姐问过我。“有才，你说这世上真的没有好良心的人吗？”
　　我说有，至少还有一个，就是你表弟我。
　　那一年她刚离婚，我刚刚变坏。在她心中我永远是当初那样的善良。
　　时间深邃得如此相似的疼痛。人去人留，都是宿命，回头看，只不过一个剪影。

　　金妮也只不过是生命中某个时段的某一位。大部位年轻人都活得不快乐，每晚要熬到大半夜才能入眠。虽然我父亲出过轨，我母亲守着这个家，她还是觉得很幸福，人生中唯一的愿望就是我早点让她抱上孙子。她活得比我们简单。
　　我和金妮买好菜回到家，她帮着切菜洗菜，催着我先烧鱼，她站在我旁边看着烹饪，她陶醉的闭着眼睛往鼻孔里扇着鱼香。她说：“这一切如果是真的该多好，你看我们多幸福。”
　　我说：“难道这是假的？”
　　“假的。”金妮叹道，“钻石恒永远，一颗永留传，那才是真的。”
　　我说：“我可没钱给你买钻戒。”

　　“谁要你的钻戒了，你给我买，我还不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