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活在两千年的谎言中:人皮论语》
第16节

作者: 飕飕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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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诏使忙爬起身,一招一式的演示给硃安世看。硃安世照着学了一遍,其实倒也简单,车驾到了府寺,自然有人来迎候进去,杜周上前跪拜听诏,诏使宣读诏书,而后将诏书交予杜周即可。只要做足诏使派头,再不必说什么、做什么。让硃安世犯难的倒是宣读诏书。
  他只粗识几个字,从未读过什么诏书,而且诏文字句古雅拗口,哪里能认得?
  好在总共只有几句话,硃安世便叫那诏使一字一字念给自己听,反复跟读念诵,死死记在心里。等诏文记牢,硃安世才让诏使穿上自己脱下那套农服,让他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掏出绳子,将他牢牢捆在树上,割了一块布塞住他的嘴。诏使呜咽点头求饶。
  硃安世笑道:“本该让你赤着身子,吊起来冻成腊肉,看你老实才让你穿了我的衣裳。你先在这里好好歇一宿,若你命好,这林子没有饿狼野狗,明日我就来放了你。”
  随后,他拿了诏使的公文袋,坐到车上,命御夫驾车:“去扶风!”
  御夫振辔,车子启动,回到驿道,向扶风疾驶。
  不多时,已到扶风东城门,这时天色已经昏暗,幸喜城门还未关。

  硃安世抽出刀,刀尖抵住御夫臀部,又用袍袖遮住,低声说:“你只要叫一声,我这刀就捅进你的大肠!”
  御夫连忙点头,驱车过桥、驶进城门,门值见是宫中轺传车,皆垂首侍立,车子直驶进城,来到府寺门前,硃安世命御夫传唤杜周接诏,门吏上前报说杜周在右扶风减宣宅中,硃安世便命驱车前往。
  远远看到街前减宣宅门,硃安世算好时间,掏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命御夫喝了一口,御夫不敢不从,喝了一口,而后继续驾车,刚到减宣宅前,车才停,御夫昏然倒在车上。
  原来那瓶内是野麻子汁,是一个术士传于硃安世,可致人昏睡。
  硃安世学那诏使声音,挤着嗓子,向宅前高声唤人,门内走出两个门吏,见是宫中轺传车,慌忙迎出来。

  硃安世继续挤着嗓子学那诏使声音道:“速去通报执金吾杜周接诏!”
  一门吏忙回身进门通报,另一门吏躬身上前伺候,又有两人也急忙奔出来。
  硃安世下了车,吩咐道:“我这御夫又中了恶,他时常犯这病症,自带有药,我已给他服下,你们不必管他,片时就好了。”
  门吏一边答应,一边躬身引路,硃安世手持诏书,进了正门,杜周已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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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4-14 11: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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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将晚,杜周只得再留一晚,明日再行。
  他下令将小儿关在府寺后院庑房里,命贼捕掾史成信亲自率人严加监守。减宣仍请杜周回自己宅里安歇。
  到了减宣宅中,已是掌灯时分,两人用过晚饭,又攀谈一会儿,各自归房,杜周到客房正在宽衣,侍者忽报:“黄门传诏至!”
  杜周忙重新穿戴衣冠,急趋到正门,减宣也穿戴齐整赶了出来,黄门诏使已手持诏书大步走了进来,杜周和减宣忙跪地听诏。那个黄门展卷宣读诏书,原来是京中发遣罪人谪戍五原,才出长安十几里,有罪人生乱逃亡,诏命杜周回京治办缉捕。
  那诏使读罢,将诏书递予杜周,杜周忙双手接过,在地下垂首道:“杜周即刻遣人查办。”

  那黄门点点头,问道:“汗血马查得如何了?”
  杜周忙答道:“汗血马尚未追回,但已捉得一个小儿,与那盗马贼甚有关系,正监押在府寺中。明日带回长安,再查问。”
  黄门点了点头,道了声“好”,略一沉吟,转身就走。
  杜周、减宣忙起身相送,杜周见那黄门身形魁梧,仪表堂堂,以前并未见过,左右只有两盏灯笼,灯光昏昏,看不情样貌神色,他方才听这诏使声音似有些异样,但也无暇细想。
  两人一起陪送诏使了出府门,减宣命人服侍黄门去驿馆安歇。
  拜送诏使离开,杜周即命人星夜赶回长安,告知左丞刘敢及京辅都尉,连夜率人赶赴阳陵查办此事。吩咐完毕,才又和减宣道别,各回房中安歇。

  躺下后,杜周不由得又回想那黄门言行,越想越觉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正在辗转反侧,门外侍者忽然敲门急报:“大人,有刺客!”
  杜周忙问:“什么刺客?在哪里?”
  “右扶风府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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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4-14 18:17:58

  * * * * * *
  司马迁只得抛开杂想,安下心来,继续写《孔子列传》。
  年轻时,他曾师从孔安国,孔安国是孔子第十一代孙。又曾游学齐鲁,走访儒林故旧,孔子身世大略都记得清楚。但提笔开始记述,需要援引孔子言论时,却觉得心底发虚。现在世传《论语》,版本杂多,篇目文字差异极大,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后人伪造。
  景帝末年,五十多年前,当今天子王兄、景帝第四子刘余被封于鲁地,立为鲁恭王,其人好宫室犬马,为扩新殿,毁坏孔子旧宅,匠人从墙壁中发现大批竹简古书,其中便有《论语》。是秦颁布挟书禁律后孔子后人所藏。简上文字状如蝌蚪,是秦以前古文字,无人能识,只有孔安国能读。孔安国将这批古书上献朝廷,藏于天禄阁中。不知何时,这些古书竟都已不知去向。《论语》真本也随之消失。本来石渠阁古本《论语》尚可以引以为据,现在也被人盗走。

  当今天子继位以来,罢黜百家,独兴儒术,现在却居然找不到一本真《论语》!
  想到此,司马迁心中窒闷,愤愤搁笔。卫真在旁边正手握研石,碾墨粒、调墨汁,见司马迁停笔闷思,瞅了瞅案上竹简,文章停在“孔子曰”三个字,便小心问道:“主公又在为《论语》烦恼?”
  “所引《论语》不知真伪,叫我如何下笔?孔子少时贫贱,一生困厄,曾被困于陈蔡,断食数日,几至于饿死,却依然讲诵弦歌不辍,我师孔安国曾引孔子之言诫我‘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你却看今世所传《论语》,孔子居然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这哪里是孔子?分明是饱食终日、富极无聊之语!”

  “主公何不去向扶卿先生请教?”
  “这两天事情一乱,头脑发昏,怎么竟忘了他?”
  扶卿也是孔安国弟子,曾得孔安国亲传《论语》。后被征选入太学,作博士弟子。
  司马迁便带了卫真出门,驾车去太常寺,到太学博士舍中寻扶卿,到了太学一问,才知道扶卿出任荆州刺史,半年前就离京赴任去了。
  卫真纳闷道:“朝廷只立五经博士,《论语》不属五经,扶卿只精于《论语》,为何能升任官职?”

  司马迁道:“听得他后来师从董仲舒弟子吕步舒学《春秋》,吕步舒官至丞相长史,想必扶卿是由此得官。”
  卫真摇头:“看来学通五经,不如拜对一师。”
  司马迁叹道:“这便是今上高明之处——威之以杀,令人丧胆;饵之以禄,使人骨酥。”
  离了太常寺,正要上车,司马迁见前面走来一人,身着儒者衣冠,样貌清癯,看着面熟。
  那人见到司马迁,急趋过来,躬身拜问:“学生简卿拜见太史令。”

  司马迁这才忆起简卿是兒宽弟子。四年前,因历纪紊乱,司马迁与兒宽、落下闳等人共定《太初历》,将原来以十月为岁首,改为正月为岁首,定农时二十四节气。当时,简卿来京陪侍兒宽,司马迁曾见过他两次。虽然兒宽官至御史大夫,简卿却生性散淡,只在乡里耕田读书,朝廷数次征举,他都托病辞谢。
  因此,司马迁甚是心敬简卿,笑着执手问候:“原来是你,数年不见,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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