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活在两千年的谎言中:人皮论语》
第49节作者:
飕飕飕 刘德当年所收大多都是古文儒经,而朝中得势掌权者均是今文经派,古文经一旦公诸于世,今文经地位势必将受质疑动摇。因此,此事应该关涉到古本《论语》及其他古文儒经。刘德史录中所缺之处也正是讲论儒学的言语以及献入宫中的古文书目。
司马迁又查看刘德后人,刘德共有十二子,他去世后,长子刘不害继嗣河间王位,次子刘明封兹侯。
然而四年后,即元朔三年,刘不害去世,刘明因谋反杀人,弃市除国。同年,刘德其他十子一起封列侯。
这一年,司马迁随家迁居京城不久,正跟随孔安国学习《尚书》。他记得十分清楚,当时由于刘姓诸侯王权势日增,危及天子威权,天子刚颁布了“推恩令”,令诸侯王分封子弟为列侯,拆分藩国封地,离析诸侯势力。刘德其余十子能得封列侯,即是由于“推恩令”。
司马迁心中暗暗起疑:这两兄弟于这同一年死去,难道真是巧合?
他盯着“元朔三年”四个字,细细回忆,猛然记起:这一年,公孙弘升任御史大夫、张汤升任廷尉,刘明谋反一案正是由公孙弘、张汤两人审理。两年后,公孙弘又升为丞相,开始增置五经博士弟子,广招学者,今文经派从此日益壮大。
刘不害死因、刘明谋反详情,却不见记录。莫非刘不害、刘明兄弟之死,也由于古文儒经?
刘德虽然去世,但生平所藏古书,定会传给其子,然而,却不曾听说这些河间古书下落,更不见有谁传授这些古文儒经。宫中古文《论语》会被盗、史录会被删改,刘德所藏古经恐怕也难得保全。
不知道刘德的后人是否还藏有这些古文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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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6-07 10:3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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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马被送回来了!”
刘敢急急来向杜周禀报。
“哦?”杜周正在查看案簿,闻言,头猛地抬起。
“今早西安门门吏刚开城门,看到一匹马被拴在护城河边的柳树下,四周却不见人影。门吏见那马身形不一般,跑过去看,见马颈缰绳上挂着一条白绢,上面写着一行字——就是这条——”刘敢说着取出一条白绢,双手递给杜周。
杜周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汗血马奉回,执金吾安枕。
杜周心里既喜且怒,喜的是汗血马终于归还,怒的是绢上文字语气轻佻,显然是在嘲弄奚落他。不过,他面上毫不流露,只抬头问道:“马呢?”
刘敢道:“卑职已经牵了回来,在府里马厩中。”
“好。”
刘敢接着道:“那门吏发现汗血马后,报给了门值,门值立即将马牵到门楼下,藏了起来,同时遣人急报给卑职。卑职闻讯立即赶到西安门,见果然是汗血马。卑职当即就想,汗血马虽然是盗马贼自己送回,但毕竟是由于大人一路严控急追,逼得他走投无路,为保性命,才送了回来。此事若让旁人知道,一旦传到天子耳中,天子虽不会怎样,但多少会抹杀大人功劳。幸好当时天色早,没人进出城,只有司值和几个门吏知道此事,卑职已经告诫了他们,此事不得向外透露半句。而后,卑职才调了十几匹马,将汗血马混在中间,牵到府里来了。”
“不错。”杜周嘴角微扯出些笑意。
这件事如同一团油抹布,一直塞在他心里,今天才终于一把掏了出来,心底顿时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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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日夜苦思兒宽、延广所留帛书上的后四句话,“九河”、“九江”他一直认为是大江大河,但天下江河如此之多,究竟是哪九条江、哪九条河?这一段时日,他不断挑选、拼凑,拼出无数种“九江”和“九河”,每一种地域都太宽阔,且毫无意味,根本理不出头绪,更莫说关涉到《论语》。
谁知却被任安送来的枣花糕无意中点醒!
河间地处冀州,因有徒骇河、大史河、马颊河、覆釜河、胡苏河、简河、絜河、钩盘河、鬲津河等九条河环绕,故而名叫河间。日华宫则是由河间献王刘德所筑,几十年前,曾是儒者云集之所。
刘德是景帝二子,当今天子之兄,五十多年前被封河间王。其他诸王或骄、或奢、或贪、或佞,唯有刘德性情诚朴、崇儒好古。
他精通典籍,尤爱搜藏古籍秘本。为求先秦古书,遍访天下,凡闻有善本,必定亲自前往,重金求购,并抄写副本赠与书主,若书主不愿出让,则好言求之,丝毫不敢强横。因此贤名远扬,怀书者纷纷前往,主动献书。数年之后,藏书满楼,数量堪与宫中国库相比。而且,书品之精,犹有胜之。
为整理古籍,他筑造日华宫,设客馆二十余区,广招天下名儒,云集上百学士。校对编辑,夜以继日;讲诵之声,数里可闻。他为人清俭,奉行仁义,日用饮食从不超过宾客。
山东诸儒,闻名而至,如水之就海,源源不绝,河间因此成为一时儒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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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6-08 09:3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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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多前,刘德最后一次来长安朝拜,天子诏问治国之策三十余事,刘德对答如流,言简意赅。天子却怫然不悦,对刘德道:“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
刘德听了此言,又惊又惧,回到河间后,遣散了诸儒,不敢再讲学论文,日夜纵酒听乐,不久便郁郁而终。死后天子赐谥为“献”。
柳夫人疑惑道:“天子那句话是在勉励河间献王,他为什么怕呢?”
司马迁道:“天子这句话听似温和,实则严厉无比。他是认定刘德施行仁义,是在收聚人心,日后必将有篡逆夺位之心。正如商汤和周文王,商汤封地最初只有七十里地,周文王也只有百里,最终却覆灭桀、纣,建立商、周。”
“刘德在对策中究竟说了些什么,竟让天子这样恼怒、说出这种狠话?”
“我也不知道,明日我去天禄阁查找当年记录。不过延广帛书所言‘九河枯,日华熄’,说的定是河间献王。自天子以至庶人,举世纷纷推崇儒学,谁能想到,刘德却因儒学而亡?世道错乱荒唐竟至于此!” 司马迁一阵愤慨,不小心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枣花糕。
柳夫人边取抹布收拾糕渣,边叹道:“别人学儒,只是嘴上学而已,用来谋些利禄。刘德却是心里真信,要以此安身立命。这就像金子的成色,起初都是真金,后来你加些铜,我加些铜,到最后遍天下都是镀金的铜块,他却偏要始终用真金,别人岂能容他?”
司马迁叹口气道:“刘德如此酷好古籍,当年孔壁发现古文《论语》等古书,他自然不会不知,知道之后,定然渴慕之极。孔安国当年将那批古书上交宫中,刘德得不到原本,我猜也必定会抄写一份副本。”
“不是说好不再管这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告呢?”
司马迁指着枣花糕,不由得笑道:“这次可不能怨我,都是这枣花糕招致的。”
柳夫人也被逗笑,但随即望着丈夫叹息道:“你这性子恐怕到死都改不了,我也不必劝你了,只盼你能在惹火烧身之前,完成你的史记,这样至少不算枉费你一身才学。唉……”
司马迁温声安慰道:“你放心,我自会小心。我本也要丢开此事不再去管,但又一想,我写史记,不但记古,更要述今;不但要写世人所知,更要写世人所不知。延广所留帛书,前两句已经应验,现在第三句又已猜出,看来此事不止事关《论语》,背后牵连极大。兒宽留书于延广,延广又寄望于我,我若置之不理,后世将永难得知其中隐情。我写史何用?史之为史,不但要记以往之事,更要通古今之变,善者继之,恶者戒之。以古为鉴,方能免于重蹈覆辙。就如路上有陷阱,你已被陷过,便该树一警示,以免后人再陷。史之所贵,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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