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隆冬的一个夜晚,一群人在饭店喝多了,我和其中的一个开溜。喝的太多,骑车一直飘。记得是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男男女女站了十几个。和我一起的不知怎么他们了,就是一阵砖头乱飞,等我爬起来,人走空了,和我一起那个也没了踪影。我浑身是血,自行车把也弯了,两个腿夹着前轱辘捏好把,摇晃着往饭店骑。饭店灯都黑了,喝酒的也都散了。我拍大门,是我内弟开的门,他喝多了,在饭店桌子上睡。我自行车一扔,进去了。到了厨房,我内弟跟进来,在边上看。打开水龙头,我哗哗的冲洗伤口。我下巴上多出来一个嘴,唇内也裂开一个大口子。我是被一砖拍翻的,正好挖路,我被拍进了沟里。都是土和煤渣,伤口里都是,我翻开伤口冲洗时候,有煤渣冲洗不掉,我就用手扣。当时池子堵住了,一池红色。我还翻开伤口让内弟看,问他还有脏东西没,我记得我内弟一双眼很镇定,说去医院吧。
我说我喝多摔住了,不想说挨打了,一群陌生人又找不到。
先去了一家医院,没急诊,又去了一家医院。明亮的灯光下,我谈笑风声,大夫一直在笑。我不打麻药,那时侯对于麻药的恐惧甚于伤痛。当时是这种概念,一打麻药,脑子就浑了。后来我两天吃不成东西,照着镜子,猪头三一个。拆线那天,是在我家门口的医院,二十多个人一起去的。里里外外二十针,拆了半天。
我们前呼后拥从医院走出来,当时是蓝天万里。他们问还喝不喝了,我说喝!结果那天又干掉了十几瓶酒,喝了个烂醉。
有个粗犷的在人们印象中只会动刀子的人,在我拆线后几天的一个深夜突然找我,披着大衣,裹一身寒气。他做了件和他很不相称的事情,他依旧脸上没有笑容,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裹,放到我家桌子上,说了几句话,匆匆走了。外面还有人等他。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葡萄干枸杞和桂圆之类,愣了一会,我说我日。
想想有时候血流出来的一刹那开始畅快,就象一件蓄谋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瞬间就畅快起来。
流血并不是坏事,起码,你看着自己的热血汩汩流淌,能感悟一种生命的顽强。并不是血流完生命才枯竭的,许多人的死去,没淌一滴血。
我那一年在公园跑步,穿着大黑裤衩,雪白的汗衫。公园的假山有水泥护墙,一米多高,我跑步的间歇喜欢往上面跳,正面跳,返身跳。那天我返身跳了十几个,最后一个,大腿的迎面骨和水泥的棱角相碰,疼痛就是那一下,等我伸开腿,低头看时候,创口很小,那一柱血直挺挺喷出来,有半尺多高。我就那么看了一会,然后看路人,路人是回避的目光。大概血流了一地时候,我把汗衫脱下来撕了,将伤口扎住。我往家跑,记得拿上钱时候,雪白的汗衫在我腿上已经湿透了,再往外去,风一吹,凉飕飕的。
那时侯已经结婚,我老婆还在做早饭,她平静的说,用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她说这话时候依旧在炸馍片,滚热的油,飘来一股子香气。
我出来时候,觉得有点饿了。
曾有人问我,你老婆怎么受得了你。我笑了,就是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谈恋爱时候,我凌晨四点从派出所跑出来,站在她家楼下几声口哨,她的灯亮了,她知道她该干什么。
她家是南方人,当时穿着自制的睡衣,楼梯口的灯光照着她蓬乱的头发。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感到特别温馨。
我就站在黑影里,她过来时候,我将她抱住了。
她拿着一卷钱,有十元的有五元的,说这是给你的,你快跑吧。
我说你想我不想。
她说不想。
我大步走了,没有回头。后来不知我怎么又拐回来了,这次是悄悄的,我只是想再看一下她的窗口。她的窗帘是块白布,很薄的那种白布,如果有灯光,能看到她影子。
结果我看到了她,还站在楼梯口,脸朝我这边。
想到一件事情,谈恋爱时候,她院里一帮混混见到我们老起哄。她说都是邻居,你别理他们。我说好。有天半夜我骑车来找她,见到那个领头起哄的人,他比我大五六岁,也在前面骑着车,喝醉了好象,摇摇晃晃的唱着当时比较流氓的歌。
前面是一个大石灰坑,那时侯好多家属院都有这样的坑。我加快骑速,赶了上去。
我当时说一句,老子今天起哄你一次。就在自行车上,抬起一脚,将他踢进了石灰坑。
过后的有一天,我对象他妈说,你别再喝酒了,某某那天喝多,掉进石灰坑里,一直喊救命,才被人捞上来了。
我和那个人后来成了朋友,有次喝酒,我说漏了,他哈哈大笑,说我知道是你,本来准备修理你的,一打听,你和谁谁谁一伙的,都是自己人,就算了。
我和我老婆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棒打不散,后来也许是缘分尽了吧。记得在北京国际机场,看着她走了进去,我浑身一阵轻松。是结婚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那一刻都会轻松,没有一点离别的怅然,有一种天高地阔的感觉。怎知那一别,竟是永远的分手。
她带着孩子在西方,开了家店,我祝福她们今后风调雨顺。
日期:2006-10-25 10:42:50
有几个兄弟问群号,我也记不得,谁知道告诉一下
谈恋爱时候我其实很爱她,有时候又用另一种形式——伤害。那时侯我们几乎每月去看一次她弟弟,火车了是汽车,然后是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和她弟弟互相不理睬时,我不喜欢来,可又不舍得她一个人去,于是我就伤害她。我说我不去了,她就坚决的一个人踏上了征途,每次在火车站我又出现,她一脸的泪花。我不止一次对她讲,我早晚忍不住揍她弟弟,看他那吊样,我那么远跑来,他给我个脸,我欠他啥了。她总是默默的不说话,看着窗外移动的田野。她弟弟在劳改队谈恋爱,混的牛比的人都在当地谈恋爱,那时侯城乡差别巨大,你即便是个劳改犯,也是城里人。她弟弟谈的姑娘淳朴而清秀,扎俩辫子,我记得总是穿着宽大的衣衫,见到我还害羞。她弟弟释放后,我问他,那姑娘呢?他说,谁还要,都是那样,哭着喊着撵你,没有一个回头的。
那次我和她坐在火车上,对面是一个体工大队的女运动员,十七八岁模样,健康又阳光,长相也好。女运动员无视她的存在,一直和我说话,女运动员非说见过我,我俩谈笑风声。后来她说,咱俩去那边吧,这儿都有人睡觉了。我说去那边吧。她指着我对象说,你同学不介意吧。谁都能看出我俩是恋人,可她说同学,我笑了,我说介意啥。我俩到了车厢连接处,一直说到她下车。她给我留了地址和联系方法,我没给她留,我说我给你联系。下车时候,她突然拥抱了我。
回到座位,我对象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漆黑的窗外,泪水正一滴一滴落下来。这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两个人坐了,我把那两人扯起来,说瞌睡了,躺到她腿上睡了。
关于女运动员,她一直没问。
下火车时候,天麻麻的有一些亮色出来,我买当地烟,摸出了那个纸条,悄悄丢掉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和那个女运动员邂逅。忘记是吃什么饭了,混乱的地摊,我和六七个人一起来的,我看到了她。她和一个跟她同龄的姑娘坐在那里,她俩都看着我,她双眼放光。
她喊了我名字,我对同伙说,你们先找位置,我过去一下。同伙都看她俩,一个说,妈勒比怪花你。
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她说。
我同学不让,我说。
那天看她没不让啊。
她哭了。
哈哈,我觉得咱俩可般配。
我也这么觉得。
和她一起那个姑娘,一直审视着我。
我们吃完了,我俩走吧,她说。
走吧,我给结帐。
结过了。你这小子,是不是把我给你的联系方法扔掉了。
哪里扔了,我掏给你看。
我掏了几个兜,然后说,换衣服了。
明天联系吧,明天我没事,咱去逛街。
好吧,那电话是?
你打吧,有人喊。
她们走了,走出去好远了,她又回头喊,明天一定啊,明天我打扮的可漂亮了。
这是第二面,也是最后一面,茫茫人海,互相再没了踪迹。
那一年,在北京香山,记得是满山红叶的季节。我和我对象站在布满青苔的石栏处,她又说起她弟弟,说小时侯她父母经常不在,有次外面刮着大风,下着大雨,弟弟高烧了。五岁的她背着三岁的弟弟,就那么一身湿透走进了医院。我那一段讨厌她弟弟,她说话时候,我走了。
我离她一二十米远吧,蹲在一棵大树下,目光犀利的去看游客。
那边有几个人好象在拍电影,拿着东西来回走。一个那时侯穿的很广东的人,也许是导演还是啥,留着长发,不时把目光扫向我对象。
那时侯比较讨厌这种打扮的人,何况他又用那种眼光看我对象。我叼上根烟,也没点燃,眯缝起眼,不动声色。
后来那家伙就过去了,我对象就和他说话了,好象说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两个人还笑了。
我说你过来一下,那个男人回过头,我说就是说你。那男人显然不高兴了,还真过来了。我依旧蹲在那里,叼着香烟。我问他,你跟我老婆说啥了?他说那是你老婆?我说难道是你老婆?他说可惜了。我说还有更可惜的,他说啥?我说如果你现在回去,再给我老婆说话,我皮鞋能踢死你,信不信。他说这么没教养,我就站了起来,我站起来时候他走了。
后来我对对象说,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
她说你不是也和陌生女人说话吗。
我说我是我,你是你。对了,他刚才跟你说啥了。
对象毅然的把头扭过去,不再理我。
那时侯我经常不理她,常常是一二十天时间,让她找不到我。有时候我突然回家,突然看到她和我姥姥坐在床头,开心的说笑,我扭头就走。其实我也很想见她,可我见到她还是扭头就走。那时侯觉得男人就该这样。后来她也不理我了,大街上见到我也不理我,陌生人一样。可她来我家,找我姥姥,找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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