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浩淼陪她去书店买书,看到路边的雪,便像顽童一样去抓起来抛,碰到认识的男生还要悄悄地到别人背后去把雪丢进脖子里。随后两个人便抓起雪往对方脸上抛,结果弄得两败俱伤,脖子里头发里全都是雪屑或冰渣。阿珂在一边解劝根本没有用。他回到阿珂身边,阿珂便无可奈何地帮他打扫,但是头发已经湿漉漉的了,她说回去记得吃片感冒药预防一下。他的脸通红,脑袋像个热馒头一样往上冒着热腾腾的气,脸上的毫毛一根根竖立着,清晰可见。
不久,他冻得通红且麻木的双手开始感觉到冷,不停地搓着手,阿珂便把围巾解下来给他把双手裹着。他笑着说阿珂这个就像犯人戴的枷一样,我犯了什么罪呢?阿珂说调皮不是罪。他便呵呵笑了,他说阿珂你也会讲笑话了,你敢不敢承认这是被我影响的。
“这种影响一点也不正面!”
“不对,不对,懂得快乐的人才更容易懂得思考。”
“那是你瞎掰的理论!”
“哎,看来我还得继续向你施加影响,我要把你彻底改变。”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真想知道自己被彻底改变之后是什么样子。
“不信啊?”
他说完解开围巾还给她,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那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那只冰冷的,大大的结实的手,紧紧地拽着她。他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贸然抓住她的手,按照她以前所预设的情节,她该竭力挣开他的手,停下来问清楚他的目的。但是她现在没有勇气这样做,她期待已久他的特别的关注,今天似乎有特别发生的征兆,她便为此不由自主地任他导引着。
稀里糊涂地,她便跟着他来到一个精品店门口。
商店里面暖烘烘的,阿珂从镜子里面看到自己的睫毛上聚了好多小水珠,正认真地欣赏的时候,被余浩淼发现,一股脑吹没了。她嘟着嘴装着生他气时,他已经在老板的引领下去看挂钩上的围巾了。
老板问他要哪款,他便把阿珂拉过去,推到前面说:“有能把这丫头妆扮得鲜艳一点的吗?”
老板挑几种款式依次给她试,她木讷任人摆布,低头从镜子悄悄去欣赏自己,特别在乎余浩淼的评价。他说橙色的太幼稚了,她就换红色,他又嫌太耀眼了,又换蓝色,他说太过忧伤,最后他做主选定了紫色。
从商店出来,阿珂怕他手冻着,把她原来的那条围巾缠在他手上。他说不要,这样就像个糟老头一样,走路的时候弓着腰,缓慢地迈着小步,把双手插在袖筒里,哆哆嗦嗦的。阿珂便帮他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在阿珂踮着脚给他围围巾的时候,他就冲他憨厚地笑,阿珂便脸红了,问他笑什么,他说笑阿珂怎么对我这么好。
天上这时飘起纷扬的雪来,落在鼻梁上,嘴唇上,一瞬间就化了,感觉凉凉的。他仰着头,张着嘴去迎着雪花落到嘴里去,并叫阿珂和他一起做这个动作。他说小的时候雪比现在的大,鹅毛般的大雪像大片大片的棉花朵抛下来,张嘴去接时,一大片掉进嘴里,就像吃棉花糖一样。
阿珂说你只顾仰着头不看路,小心摔跤。话音刚落,余浩淼前脚踏空,重心前倾,整个身体往前扑去。她舍命前去扶他,两人抱作一团,重重地摔在雪地上。阿珂的膝盖磕在地上,痛得直掉眼泪,整个身体陷在他怀里。他紧紧地搂着她,感觉她的身体从内至外在不停地颤抖。他平和的鼻息声在她耳朵边响起,不断地吹着耳廓上的绒发,有些热,有些润。
她感觉他就要吻到她时,竭力把他的头推开,自己挣扎着要站起来,只觉膝盖痛得一阵钻心,无力扑到地上。
余浩淼把她背到一家私人诊所,让她坐在一张高高的凳子上面,让双腿悬空。他把她的裤腿卷到膝盖上,发现一边有一块紫色,另一边都破皮了。伤口遇到冷空气,她浑身发一个抖,疼得眼泪潸潸流下来。医生说搽点药就没事了,冬天冷,可能会愈合得慢一点。
余浩淼让她拽着裤腿,不让它掉下来,自己用棉签蘸着红药水,一点点仔细给她搽着。他不时抬头看她,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原本是忧伤的,这时又莫名多了几分落寞。
“阿珂,你怎么啦?疼得话就哭吧,没有关系,我把胳膊拿给你咬。”
“你牵我的手代表什么?”
“那……”他涂完了,等药水稍微干了一些,便帮她把裤腿退下去,然后站起来继续回答她的问题。
“我们是同桌和朋友。”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阿珂吧嗒着眼泪不顾疼痛愤然踢了他一脚。
“你这个无赖……”
日期:2009-12-24 15:14:51
阿珂从此以后便没有再有意地向他表现出热情和好感,闲暇并不和他搭话,一个人趴着看书。一开始是痞子蔡,席绢的那些青苹果味的类型,后来渐渐深入,迷恋着徐志摩,北岛,海子那些文字里满是伤痕的作品。她有意固执地忍耐着什么,不时露出寂寥和落寞,但是她不会轻易让别人觉察到这些,她的乌黑浓密的头发帮她做着最好的伪装。余浩淼有意想去和她打开话题,但是她暗淡的目光表现出了足够的冷漠,在余浩淼看起来是那么近似无情。他们每天唯一有说话机会的时候,是早上余浩淼拿着饼干来要分给她吃,她淡淡地说一个不字。
最后一次简单的对白一人只有一句,余浩淼那天读到泰戈尔《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这首诗时,有意半调侃似的去给她看,他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却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会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会,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上,一个却深潜海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风中相依;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会的轨迹;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会,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上,一个却深在海底。
她很不乐意那些沉重严肃满含感叹的绝美文字被他当成调侃的谈资,满不屑地说:“那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他们相隔的是宿命。”
下个月调座位,阿珂后把位置调到教室的另一边。从此两个人像天各一方似的,不再有机会寒暄,不再有机会相互点头微笑,甚至形同陌路。
她的眼神在那个冬天里都积满忧伤的痕迹,让她不敢轻易张扬,而是小心翼翼地执守着那点落寞,那点怨恨。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到来,迎面而来的无数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让她走出情感的困顿,一扫沉积阴霾,赶向夏天去。她对那个开始在夏天的窗前,结束的冬天纷飞的雪天里的柔情往事,视作一场顾影自怜的独角戏。她庆幸未受欲望的蛊惑,而在濒临陷落的那一瞬间,悬崖勒马。但是,那也让她付出了太多的在乎,太多的敏感,太多的嫉恨,太多的眼泪,心里最终也落下了风花雪月病,以后只要到冬天,到风冷雪舞的时候,她的心底,着实地难受。
阿珂走了之后,同桌换成了一个男生,他是一个非常内敛的人,学习很努力,话不多。所以那个冬天剩下的时间都像烧白开水一样,除了不停地翻滚,其他的索然寡味。
最后一个月,离模拟考试只有十来天的时候,那件关于梅洛的事情让余浩淼这个冬天过得彻底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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