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的时候，妈妈早上起床后习惯性地来看我有没有睡歪，轻轻地吻我的额头。这个吻让我觉得很惬意，于是睁开眼睛看看妈妈长什么样子。妈妈看到我睁开眼睛了，她看见我和她一样，眼睛大大的，嫩嫩的睫毛，乌黑发亮的眼珠，水汪汪的，惹人爱。她尖叫着，叫外婆赶快过来看。外婆来叫我的名字，我就给她打招呼，手脚并用，不停地往空中刨。外婆抓住我的小手，叫心肝宝贝，谢谢菩萨保佑。

　　那时我还不会撒娇，肚子饿了的时候就哇啦哇啦地哭，只要我一哭，妈妈就知道我饿了，赶紧给我喂奶。等我长大了才知道爱哭鼻子的小孩在妈妈看来是不乖的，后悔不已。我先学会了哭，后来才学会了笑。我很吝啬我的笑的，我只笑给妈妈和外婆看，因为她们都会夸我笑起来真的很迷人，美得让她们忘乎所以。妈妈常常把爸爸拉过来看我笑，但是他每次看我都是板着脸的，在我看来真是有点凶神恶煞，于是我就哭起来。我一哭就不可收拾，而且逐渐形成规律，白天我便放心地在妈妈的看护下睡觉，晚上因为天黑，我不敢保证妈妈一定在我身边，生怕趁妈妈不在的时候爸爸把我从窗户口扔出去。于是我一定要把妈妈的胳膊当成枕头才能睡着，只要我觉得我的枕头突然不见了，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哇啦哇啦地大哭起来，吵得一家人睡不着觉不说，连街坊邻居都被吵醒了。我管不着这些，反正我小孩子一个，只顾着自己，其他人又跟我不熟，被吵着活该，说不定他们家小孩出生的时候也吵着妈妈了，这样正好扯平。

　　我一共是哭了整整三个月，乖乖地就不哭了。我觉得并不是外婆的偏方灵验，而是我觉得我哭够了，再没完没了地哭下去恐怕要哭成一个粗嗓门。
　　我不夜哭，但是又开始尿床，开始三天两头感冒发烧。医院成了我经常去的地方，通常都是半夜的时候妈妈抱着我去医院看急诊。我从九个月大的时候就有打吊针的经历，护士会用一根细长的枕头扎进我头上的血管里。那时因为我的血管很细，护士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痛得又哭又闹。妈妈一只手固定住我的手，一只手固定住我的脚，眼睁睁地看我头上被扎了好几个针眼，就像扎在自己身上一样。

　　我十个月大的时候，已经能够不用妈妈扶着一个人站着保持十秒钟了。我两腿不停地在晃，妈妈在一边鼓励我，手里拿着一个塑料铃铛在我面前不停地摇着。我乐呵呵地伸手去抓，刚想往前迈一步，没想到腿一软，一下子往前倒去。我想这回完了，额头磕在地上会碰一个大青包。妈妈胸有成竹地接住了我，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吻我的脸蛋，说素素不要怕，再试一次。

　　我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叫妈妈。最开始我觉得嘴巴的作用只是用来吃奶的，后来看见大人们说话的时候嘴巴也不停在动，才知道嘴巴还用来说话。一开始我总觉得嘴巴实在是可怜，既要吃奶还要说话，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后来妈妈总是拿奶瓶或者其他花花绿绿好看的玩具在我面前晃，但是当我伸手去抓的时候她又不给我。她嘴里一直重复着妈妈，妈妈的声音。没有办法，我就尝试学着她的声音叫妈妈，虽然叫得心不在焉，也一点都不标准，但是我因此得到了奶嘴和玩具。

　　不久妈妈没有奶水了，我又讨厌喝奶粉，躺在妈妈怀里拿出吃奶的劲也吸不出奶来。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妈妈心疼，于是抱着我去我家对门的杨姨那里讨口奶喝。杨姨的小孩刘可已经满一岁了，但是还没断奶，说起来他也真够衰的，他每天如果不含着奶嘴打死是睡不着觉的。杨姨先不给我吃奶，要我把她叫妈妈，我才不管，有奶便是娘，叫就叫呗。我吃饱了，打着饱嗝，两边嘴角挂着两条奶线。这时杨姨的小孩刘可醒了，在里屋狂哭，妈妈去把他抱出来。他看见我正躺在他妈妈的怀里蹭他的奶吃，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还伸手来打我。


日期：2010-01-25　14:43:54

　　我到一岁的时候，已经会走路了，而且走得又快又稳。家里的客厅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的，我一刻也不肯安静，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钻进椅子下面把爸爸的旧皮鞋拖出来，把妈妈的毛线团满地丢，在桌子腿上缠一圈又一圈。爸爸每次回来都会抱怨说这个家简直像猪圈一样，看见我把面粉撒得满地都是，真想饱扁我一顿。
　　杨姨家的刘可也和我一样是走路歪歪倒倒的小屁孩，在家里把水龙头拧开了不知道关，搞得她妈妈的拖鞋像船一样浮起来，水从她家门口漫了出来。他爸爸只好在院子里围了一个圈，用帆布围着，把他放进去，任他在里面摸爬滚打。妈妈也要去上班，就把我也扔到里面去。刘可虽然一岁半了，但是个子还比我矮，他不喜欢走路，喜欢在地上爬。像头猪一样在地上来回爬，在地上找东西，只要是能放到嘴里的，他一概都放到嘴里去尝尝味道。

　　我们一起被圈养了一年，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不但没有产生友谊，反而结下了不少恩怨。
　　刘可是个蛮横的家伙，而且还小气，他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占强，不行就挥着拳头来解决。我那时候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摔在地上，但是他像只地滚牛一样，摔倒后立马翻起来。他奶奶在圈外看着我们，只要看见我们扭成一团，马上上来像拳击裁判一样把我们分开。刘可倔得很，他奶奶把他拎起来的时候，他双脚凌空乱蹬，嘴里叽里呱啦地乱叫，俨然一个小无赖。

　　那段时间实在是太无聊了，整天对着刘可这个邋遢小孩，看着他能翻着一块转头一直翻到大汗淋漓，觉得他幼稚得可笑。
　　外婆补充的事实：
　　事实上诗涵从一生下来身体便不好，加上后来很早就断了奶，面色一直都泛黄。她有时候很好动，不停地跑和跳，但是有时候便把脸绷得紧紧的，一个人抱着玩具熊躺在沙发里不说一句话。她有时候玩着玩着突然蹲下去不动。她不时感觉会心烦意乱，扑在妈妈的怀里爬上爬下，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妈妈抱着诗涵去省城的大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是右心房先天性缺损。医生说可以通过手术治疗，但是不能保证一定可成功，而且现在也不行，最佳的手术时间是等孩子七岁的时候，手术费要十万块。
　　爸爸说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给诗涵看病，打算把她丢掉，妈妈不答应。
　　回家以后，爸爸和妈妈开始了家庭冷战，因为妈妈决定从此省吃俭用，为诗涵凑手术费，而爸爸要求她放弃这个孩子，另外要再生一个。爸爸经常找借口出差，一个星期不回来，回来也是和妈妈吵架，满屋子摔东西。最厉害的一次，他要动手打妈妈。妈妈抱着诗涵缩在沙发上，掉着眼泪。爸爸要过来把诗涵抢过去，妈妈死活不松手，她说你不要这个女儿不要紧，我要，我要让她好好活着，你要丢掉她，除非先让我死。诗涵虽然不懂事，但是她知道妈妈在哭，爸爸在打妈妈，他便大声地哭起来。正在这时，魏叔叔来给诗涵送衣服，推开门，正好看见爸爸举着拳头要打妈妈。魏叔叔上前去抓住了爸爸的手，一下子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并大声地训斥他说，你这个打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出息？

　　街坊邻居听见了诗涵家的响动，都来看热闹。有人说妈妈是魏叔叔的初恋情人，甚至有人说诗涵是妈妈和魏叔叔的女儿。爸爸听了这些谣言，气愤不已，他当着妈妈的面质问她诗涵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妈妈很生气，也很伤心，她说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信不过，你还能信得过谁。爸爸反问她那为什么他要给诗涵去一个和他女儿相似的名字，还三天两头地送东西过来给诗涵吃，把他女儿穿过的衣服拿过来给诗涵穿。妈妈无法向他一一解释，于是爸爸更加怀疑诗涵的身世，最后她说了一句令妈妈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话，他说谁是她的爸爸谁就该去给她治病，我被别人戴了顶绿帽子我还得养别人的野种，我没有那么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