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年代里,被人怀疑不守妇道是怎么样的一种侮辱,现在的人无法想象。妈妈一出门,便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街头巷尾整天饱食终日的长舌妇们,想象力太丰富了,她们把妈妈描绘成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和野男人合伙谋害亲夫的恶女人。妈妈为了诗涵,也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忍者这些风言风语,把委屈和愤恨都吞进肚子里去。
省城里的爷爷奶奶也听到了这些流言,更是觉得这是朱家的奇耻大辱,责令爸爸马上和妈妈离婚。在外婆和舅舅姨娘的劝说下,妈妈向爸爸做了妥协,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等妈妈再次怀孕时,诗涵已经快到三岁了。妈妈没有时间和精力好好照顾诗涵,只好让外婆来把她接到乡下去住。
这一住就是两年。
日期:2010-01-27 09:03:05
妈妈的笔记:
外婆今天来接我到乡下去住。前段时间妈妈跟我提过这个事情,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因为我既想天天吃到外婆熬的瓦罐饭,但是又舍不得妈妈做的白菜肉丸子。头一天听说刘可也要被送到乡下外婆家去住了,看来这只是形势所需,大人们被我们烦透了。
刘可被发配到乡下去的罪名是调皮捣蛋,污染环境,目无家法,人小脾气大。他趁奶奶在做针线活时,用剪刀剪碎了妈妈的一条裙子,剪碎了五毛钱,把爸爸的身份证翻出来剪得只剩下头像。奶奶手里捏了根棍子,像赶鸭子一样满院子撵者他跑,他脚下生风,嘴里一会学摩托汽车响,一会学马叫,欢腾地跑着。奶奶年事已高,撵不上他,奈何他不得。
他下午要走,上午便来我家和我告别。这个不要脸的刘可,好像是在他妈妈杨姨的唆使下,要来抱我,和我亲嘴,但是被我一下子推坐在地上。
妈妈把我冬天和夏天穿的衣服都用一个大口袋装起来,让外婆都带到乡下去。她收拾好了之后一想又觉得不对,她说素素去年冬天的时候穿的衣服今年穿就已经太小了,那明年夏天肯定穿不下今年的咧。她于是笑自己笨,又把那些今年夏天穿过的衣服全拿了出来。外婆在旁边笑,她说你总算知道当妈妈什么心都要操了吧,女儿出一躺门,最是让妈妈费心。妈妈便感叹说,是啊,真希望快点给她准备嫁妆,让我早一点少操这份心。外婆又说,操这份心是你心甘情愿自找的,女儿再大也不会让你放心。妈妈笑着说是的,你的女儿都和你一样当妈妈了,已经在操自己女儿的心了,可还是让你放心不下,你现在不但要操女儿的心,还要操你女儿的女儿的心。
因为是要到乡下去长住,妈妈把能带的东西全收拾起来。大到床单,小枕头,和我每天要抱着才能睡得着觉的布熊,小到扎头发的皮筋,发夹和牙刷毛巾宝宝霜,防冻膏。她特地买了动物饼干,数字字母饼干,要外婆带回去要我边吃边学,同时还考虑到到乡下去小孩多,怕我被欺负,买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糖果,到时候以好收买人心。
妈妈把我和外婆送到车站去,在上车前,她抱着我,仔细地把我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妈妈说要去买雪糕给我吃,我那时真笨,不知道那个时候冬天都没有人会卖雪糕的。趁妈妈走后,外婆就抱着我上车去,车子开了,我发觉妈妈没来,就哇啦哇啦地哭了一阵子,哭着哭者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外婆家。
外婆家背后是一座小山,山上长满了松树和柏树,门前是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老旧的石拱桥。这里温婉的山,温柔的水,自此便与我偎依在一起了,即使是许多年以后因为外婆辞世之后我不能再回到这里,这里依旧是我梦中令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刚好在外婆家门口醒过来,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闭着眼睛仍在伤心地抽噎着。我睁开眼,看见外婆家的贴着门神像的双扇大木门。这两扇木门的年龄据说和妈妈一样大,这门有一条差不多有我一半高的门槛,要进出门都需要高抬腿,寓意步步高升。大舅舅把行李先放在门边,取钥匙去打开那把像我的拳头那么大的锁,双手同时一推,那两扇门便呱嘠一声往两边打开了。
门里面是一个深深的院落,院子的地面是铺着细河沙的泥土地,平平坦坦的,正对着门是一排两层的青瓦房子,房子的外表是用水泥粉刷过的,左边有鸡圈。沿着围墙载着两株杏子树,两株樱桃树和两株葡萄树,这时候树叶都掉光了,树丫上有几个废弃的鸟窝。
我拼命地哭着要妈妈,外婆就抱着我来回摇着说妈妈去买雪糕去了,等下就回来。我先吃了点饼干,暂时不必着急地要妈妈,外婆便抱着我下厨房去做饭。
吃饭的时候,外婆用一只塑料的小碗给我盛上米饭,夹上几片香肠,把碗放在一只四方的凳子上,然后又给我找了一个小凳子,让我坐下吃。外婆自己端了一只大的土瓷碗,盛了半碗饭夹了一些菜,端着碗走到院子门口去坐在门槛上吃,一边吃一边和门口路过的行人打招呼。
她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把碗敲得叮叮响,在墙上的鸡和在草丛中的阿猫阿狗听到这个声音,扑着翅膀摇着尾巴就过来了,晃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外婆的碗。外婆吃着吃着就喜欢夹一块米丢给它们,让他们抢得鸡飞狗跳的。
这时外婆家正对门的那户人家里还没有上灯,院大开,黑漆漆的,高高的门槛上面有一颗小脑袋,下巴靠着门槛,眼巴巴地望着外婆。这小孩叫狗弟,意思是狗狗的弟弟。听外婆说乡下小孩难养,一般小时候都要取一个贱名字。狗弟的爸爸妈妈在镇上做凉粉生意,每当集的一天他们都在镇上卖凉粉,早出晚归。所以只要当集,狗弟就一个人在家里守一天,中午等姐姐回来做饭给他吃,晚上就趴在门槛上等着爸爸妈妈带没有卖完的凉粉回来吃。
外婆看狗弟好像是饿了,就叫他过来,说要给他盛点饭吃。狗弟高兴地过来,熟练翻过外婆家的门槛,跑到我面前。他盯着我碗里的香肠一动不动,馋得吞着口水,然后指着我碗里的香肠挑衅地对我说,我也喜欢吃香肠。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那只脏兮兮的手指头都触到香肠上面了。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外婆告诉我说他是想吃我的香肠,我然后就问他是不是真想吃。他诚恳地说是,还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用手拈了一片放到他嘴边,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来抓着往嘴里塞,还差点连我的手指头都塞进去吃了。
狗弟很讲义气,他吃了我的香肠,等他妈妈带凉粉回来后他就端着小碗过来分给我吃。我们便成了朋友。
日期:2010-01-27 23:23:57
我发觉他和我一样是整天像个闷葫芦的人,不喜欢出去晒太阳,也不喜欢和其他孩子去玩。他成天牵着一只狗,在他家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溜达,教他的狗像人一样两条后腿站起来,或者仔细翻着它的毛给它捉虱子,只要他妈妈一叫他,他就赶着狗飞快地回去。而我和外婆家的一只花猫成了好朋友,可是那只猫咪太懒了,整天只知道无精打采地睡懒觉。每当它躺下睡着了的时候我就去拦腰抱它起来,把它抱到另一个地方,没想到刚一放下去它又睡着了。我要么就和它并排躺着和它一起睡,要么就拿根小树枝装着生气打它,学着刘可的爸爸的口气训斥它,问它还敢睡懒觉不。
我们成朋友后,便天天一起玩,他牵着他的狗,我抱着我的猫咪,在干涸的稻田里玩泥巴,过家家,我当妈妈他当爸爸。我们给猫咪和狗狗用泥巴垒房子,躺在地上看着太阳看谁先打喷嚏。
后来我们不断地扩大我的们活动范围,去狗弟他姐姐上学的地方,在垃圾堆里找铅笔头和粉笔头。一次我捡到一支完整的红色粉笔,狗弟捡到了一个生锈的铅笔刀,我们回去高兴得觉都睡不着。每次我们都蓬头垢面地踮着脚伸长脖子趴在教室的窗户边,新奇地露半个头去看学生们上课。那里面的学生发现我们在偷看,闹哄哄地不听课,老师便会戒尺走过来,让我们到别的地方玩去。我们没有走,然后躲在窗户下面的石板后面偷听学生们像唱歌一样哇啦哇啦读书。狗弟听得心痒痒的,从石板缝里去看,没想到被哪个坏学生在地上抓了一把灰抛过来。幸好有我帮他掰开眼皮不停地吹,不然像他那样乱揉,那只眼睛就报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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