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弟一路哭着回家,一只眼睛被揉得又红又肿。他妈妈问他是谁给他抛的灰,他说没有看清楚,反被她妈妈打了一顿。他被罚在门口跪着,狗狗就在旁边躺着舔他的手陪他。等到放学的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地从他家门口经过。那个给他抛灰的坏小孩看见他在被罚跪,幸灾乐祸地朝他挤眉弄眼,又蹦又跳,阴阳怪气地对他笑着说,你总算尝到了我天马流星拳的味道了吧,说完仰天大笑。
后面天气越来越冷,小孩们都挺高兴,因为天气越冷就说明离新年越来越近了。新年是那时小孩们一年最盼的事情,新年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有鞭炮和烟花,有压岁钱,大人们在过年的时候都对孩子们客客气气的。
一段时间,我老想妈妈。院子里有讨厌的人,说我妈妈不要我了,要把我送给舅妈当女儿。我突然想起原来妈妈给我去买雪糕买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我回去就在外婆身边哭,闹着要回城里,我要妈妈。外婆带着我到镇上去给妈妈打电话,我趴在电话所里高高的柜台上,双手抱着电话,一听到妈妈的声音便呜呜地哭起来,哭着说妈妈我要回家。妈妈说过两天就来看我,我这才不哭了。她问我想要什么东西,我想了一下,我的那只抱抱熊在灶门前被火星子烫了好多洞,上面的毛都焦了,我每天如果不抱着它我就睡不着觉。我就先说要一只大的抱抱熊,然后我又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我最后说我要一大口袋的粉笔和铅笔,那样我和狗弟就不用去垃圾堆里拣了。妈妈全部都答应了。我心里好高兴,妈妈真是无所不能的人。从此我天天都盼着妈妈带我给她讲的那些东西来看我。
过了几天,妈妈来了。外婆带着我接她的时候,我老远看见她提着一个包,抱着一只粉红色的抱抱熊走过来。妈妈远远地看见我了,站在那里朝我笑着。我赶紧跑过去,接过抱抱熊,然后去翻那个包里面的东西,结果我没有找到我给她说过的一些东西。我发现妈妈肚子鼓鼓的,我在想这个包里面一定有我要的东西吧。我去摸妈妈的肚皮时,她就笑着对我说,这是弟弟咧。我当时懵了,我真记不起来我还有个弟弟咧,而且为什么妈妈出门要把弟弟装在肚子里面。
日期:2010-01-28 02:39:03
我不断地追问妈妈我在电话里给她讲的那些东西呢?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外婆说妈妈过桥的时候,把那些东西不小心掉进河里去了。我一听便不再纠缠了,心里闷闷不乐,以后好几天睡觉时都梦见那条小河里面,全部都飘着妈妈带给我的玩具。
我抱着布娃娃,妈妈拉着我的手,外婆拉着妈妈的手,两个女儿和两个妈妈快快乐乐地回家去。我在前面蹦蹦跳跳,妈妈一再让我小心脚底别踩空了。到了家门口,我很轻巧地就跨过了门坎,而妈妈却要外婆扶着慢慢才能跨过去。外婆感叹着对她说,昨天就跟着门坎一样高的孩子,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你爸爸没福气,没能看到你当妈妈。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耍赖要妈妈喂我。妈妈端着我的小碗喂我吃,我就一边吃一边在院子里到处跑,让妈妈来追着我把调羹送到我嘴巴边来,然后我不情愿地张嘴吃下去,而且还是包在嘴里不吞下去,妈妈就一个劲地哄我说素素乖,吃完了再玩。
我听见外面的有很多小孩端着饭碗在一起边吃边玩,我便跑了出去,妈妈也跟着追了上来。他们问我给我喂饭的人是谁,我就骄傲地告诉他们,这是我妈妈。这些小孩,平时常在我面前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说我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一样。我要让他们看看,妈妈有多疼我,然后我跑回去把妈妈带给我的吃的和玩的全搬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羡慕。
第二天妈妈就要回城里去了,外婆和我去车站送她。我死死地拽着她的手不放,她说她要去给我买雪糕,我也不答应,我让外婆去。妈妈说刘可在乡下都不愿意回城里了,他奶奶去接他它都不愿意回去,大家都夸他变乖了。我听说那么坏的刘可都被夸变乖了,心想自己也应该不甘落后。我说那我就先不回去了,不过下次你来要给我带那么那么多的玩具和好吃的。
新年过后,树上的杏子已经长青了,偶尔晚上打雷下雨早上一起来就可以看见院子里到处落的是青色的果子。
梅花凋后,桃花梨花才赶着趟来。外婆院内的那几株小桃树,长得刚好高过院墙,粉红的桃花开得正烂漫,那高高的院墙,围不住春色,也围不住花香。墙外面是一排高大的梨树,花开的时候,雪白的一团一团,掩映在点点翠绿的嫩叶中。那些花丛中,总是传来嗡嗡的声音,从天亮一直到天黑,一刻都没有停过。我仰着头在花丛中寻找着,脖子都望酸了,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外婆收过了麦子,打了油菜,天气便一天天热起来,夜里动不动又是打雷又是下雨。
头天晚上打雷下雨,天亮之前就晴了,地上的低洼处和外面的水沟里都积满了水。院子里的落满了树的枯枝,被打碎的叶子,青梅散落一地。我看见青梅掉在地上,过去捡起来吃,啃了一口后,被酸得嘴巴都扁了,牙齿都要倒了,连忙呸呸地吐着口水,跑到桌子上抱着茶盅漱口。后来我只要看见青梅,便不由自主地流出水出来。
过了不久,太阳慢慢把树上的青梅晒成了黄色,还散发着一阵阵香味。我有时站在树下,有风吹过时,熟透了的梅子便会掉下来,砸在我的脑袋上,摔成两半。我捡起来尝了一下,香甜滑软的,很好吃,于是每天就把梅子当主食,不吃饭了。
每天中午,村小学放学的时候,我和狗弟总是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梅子,兜里揣得满满的,一边吃一边看着小学生们放学回家。那些男生,从梅子树下面经过,一边望着树上黄橙橙沉甸甸的梅子,一边咽着口水。等我们都回屋去看电视时,他们便想办法来偷吃。一开始他们是拿长竹竿来打。后来被外婆抓住几次,他们就老远用泥块往树上砸,把梅子砸掉下来之后,再大摇大摆里过来拣。当我问他们是不是在偷我们的梅子时,他们还理直气壮地说是风吹落下来的。
日期:2010-01-28 03:11:08
没办法,外婆就让我端着板凳在门口看着,有谁再用石头砸梅子就叫她。但是中午我要看新白娘子传奇的电视剧,我最喜欢看白娘子和小青还有观音大士施法术,所以只要是电视里的人在唱歌和说话时我就跑到门口去瞄一会,只要一听到打斗的声音或者施法的声音,我就连忙跑进屋去看。那些小孩似乎知道我这个习惯,总是趁我进屋去看电视时来偷梅子。新白娘子传奇最后一集的时候,我看得入迷,实在是抽不出身去看管梅子,结果那天那些小孩又扛着竹竿来打梅子,把树上不管青的黄的全部都打光了,连树枝都打断了好多落在地上。
梅子熟了后又是桃子和梨慢慢熟了,那些挂在枝头飘着香的果子总是让馋嘴的孩子们心里痒痒,他们想方设法地来弄了吃。有个小孩爬到树上去摘桃子,被外婆在屋里打了个喷嚏吓得从树上栽下来,裤裆都在树上磨破了。外婆想办法在桃树上抹些石灰,结果过两天就被擦干净了,实在是防不胜防。
洋槐树花开过后,夏天就来了。
外婆家的夏天在我记忆里从来就没有宁静过。白天的时候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热死了热死了,好像叫得喉咙都冒烟了一样。晚上青蛙通宵不息地呱呱叫着,一片一片,像大合唱一样。晚上的时候,外婆家的电灯泡周围便会围着好多白色的飞蛾,一个劲地往灯泡上扑,被灯泡烫伤后就掉到地上,用手去摸它的翅膀时,手上就会被沾上一层滑滑的细粉。
外面到处是蜻蜓和蝴蝶。蝴蝶的翅膀比身子大多了,估计正是这样,它们都飞得很累,飞得还没有我跑的快,而且飞不了多远就要停在草叶上休息。蝴蝶有白的,黄的还有蓝色的,我总希望找到红色的蝴蝶,结果一个夏天都没有找到。
我们还听说知了是害虫,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到去抓知了,太阳再大我们都不在乎。村里小学放假后,外婆地里的西瓜就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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