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坟——一个老知青的回忆》
第14节

作者: interrogatio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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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地天涯上的好朋友们描写一下当时的演出场景:一阵有节奏地锣鼓过后,站成一排的全体知青齐声高喊:团结紧张、严肃活泼!随后,艾抵资抬着一只胳膊冲到舞台中央(所谓舞台,就是事先圈起来的一块平地。抬起一只胳膊是当时很常见的一种造型。)

  只见她把小型的毛主席语录,从右手“啪”地一声拍到左手,右手来了个敬礼:“太阳升公社南山大队第六生产小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向贫下中农汇报演出、现在开始!”
  全体知青振臂高呼:向贫下中农学习!学习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致敬致敬!紧接着,四男四女每人手里拿着块红绸子,冲出列队,跳起了《东方红》舞蹈。到最后一个造型的时候,何艳丽拿出了童子功——她把一条腿从后面背到了头顶。大家一阵喝彩,情绪非常高涨。
  第二个是周建南和联红霞的词朗诵,两个人一替一句,余下的知青在后面做动作——每念一句做一个动作。
  “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我们是毛泽东思想宣传员。我们是捍卫无产阶级专政的坚强战士。舞台——我们的疆场;乐器——我们的刀枪。毛泽东思想把我们头脑来武装。。。。”
  现在呢,这样的演出可以当喜剧看了。徐荣光唱了一首《毛主席诗词十六字令》,姜立新和余抗修来个段《智斗》,王继红吹了个《我是一个兵》,何艳丽用鲜族语唱的《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应该说,在当时,在那个小山沟沟里,这是一场成功的演出。

  中间艾抵资报错了一回幕:王继红的笛子独奏说成是“犊子笛奏”,自己浑然不知,社员乐成一片。回过味来把艾抵资吓的不轻,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说成是“政治事故”也不为过。可谁像她那样爱抓人辫子打人棍子呢?
  令人难忘的一个春节。

日期:2008-6-20 10:51:00

  二十三、
  接下来的几天,各小队的文艺宣传队串换着演出。六小队是最受欢迎的。
  艾抵资因为报错了幕那件事,更加谦恭老实了,尤其对联红霞百般的殷勤。她不挑(读tiao, 三声)事儿,这个群体也就相安无事了。
  初六上午,按照安排到第五生产小队去演出。五小队坐落在大西沟,群众非常热情。大家刚一进沟口,就看见欢迎的人群在道边上等着了(全小队的领导也都到了),还有人端着簸箕,里面都是大枣山楂一类自产的山货儿,一个劲儿地往知青的兜里塞。
  过去连续五天的演出,知青们积累了不少经验,也对节目做出了一些改进。
  演出圆满成功。五队像是办喜事儿的似的,人人兴高采烈。(现在城市里过的“年”
  与之相比,就显的太冷清了。物质生活越来越好,可年味越来越淡,唉。)中午大家吃的是豆腐脑、香菇肉丁打的卤子,还有高粱米小豆饭。

  下午一点多离开大西沟。大家说着笑着,一点也不觉的累。要回小队的青年点必须要先经过大队部,大队部的周主任好像在等大家似的,和车老板子林敬儒站在队部的门口,谁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见知青们回来了,周主任挥了挥手,“荣光,你过来一趟。”说完转身进了屋。
  徐荣光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告诉大家不用等他,“都赶紧回去歇着吧。”说完,一路小跑儿地进了队部。
  周主任坐在炕沿上,林老汉垂手站立一旁。说是老汉,其实林敬儒当时也就四十出头,赶大车的活计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让他显得很是苍老,队里二十几岁的社员都有管他叫大爷的。
  “啥事儿啊,周主任?”

  “荣光啊,来来来,我这儿有份证明材料,你帮着抄一下。牛会计不在,我字写的又磕碜(读ke chen,一声,东北土话),这可是咱队的门面哪!”
  徐荣光从办公桌上拿起那张已经写好的证明信,扫了几眼。
  “主任,这字比我写的好啊,还抄它干啥呀?”徐荣光有点疑惑不解。
  “这是老林自己写的,哪有自己给自己打证明的?也不符合手续。内容是没问题的,我看过了。”周主任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证明信的大致内容是:
  兹有我大队第六生产小队社员林敬儒,家庭出身城市贫民,本人成份学生,经过四清运动的清检和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出身清楚,历史清白。下面的内容就是表扬了,说他如何在历次政治运动中表现突出,如何热爱党热爱毛主席,云云,特此证明。

  徐荣光抄完,有点不好意思地递给了周主任,乐呵呵地说:“我这字,哎,林大叔字写的真好啊,我自愧不如!”
  林敬儒憨厚地一笑,“唉,就那回事儿呗。现在都提笔忘字了。”
  周主任说:“可别小看了咱这车老板子,人家两口子原来可都是县里工厂的职工教员,扫盲结束后,他们厂子也下马了。六一年到的咱队,可咱这地方小学教员只能安排一个,他就让她媳妇干了,自己赶起了大车。”
  林敬儒嘿嘿嘿地笑着,“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主任还提它干啥。”
  “哦,对了,差点让我给忘了——荣光啊,老林想拿高粱米换点粮票。我寻思着要是等牛会计回来,那黄瓜菜都凉了,就想到你们知青了。你们都是集体户,手里都有粮票,先给他换点。”

  “没问题!”徐荣光答的响亮。
  周主任把抄好的证明信从头到尾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拿出公章盖好,交给林敬儒。

日期:2008-6-20 13:36:00

  林敬儒拎着高粱米和徐荣光一前一后出了大队部。
  徐荣光说:“这几天演出,给我们知青每人发了二斤粮票;我们到别的小队去演出吃饭人家也没要。一会到了青年点我再找周建南联红霞他们几个要点儿,没问题。高粱米你拿回去吧,我们那儿粮食够吃的。”
  林敬儒一脸的感激:“你这可真是让我。。。。。等我办完了事儿,一定换来还给你们。你可救了我的大急了呀!”
  道儿不近,两个人边走边唠。徐荣光就问,啥事儿这么急啊。林敬儒打了个唉声,把事情给徐荣光讲了一遍。
  原来,林敬儒在县里工作的时候有个老邻居田大哥。这次城里头又清理阶级队伍了,把他打成了阶级异己分子。田大哥托人给林敬儒捎了封长信,说明事情经过,末了,说自己要被打死了,叫林敬儒快去救他。
  “那他到底是不是阶级异己分子啊?林大叔,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弄不好,这事儿能把你也拉下水。”

  “他与我有恩,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去救他,我不怕冒风险。中午一接到信我就到大队找周主任给我开证明——我去证明别人清白,也得先证明自己清白啊。”说着,他叹口气,“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唉,都不敢想啊!”
  “林大叔,你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都分开这么多年了,一般人谁愿意冒这个险哪,搭路费不说,没准儿还得沾包!(沾包,指与某件事情扯上瓜葛)”
  林敬儒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路还很长,就这么干走着也实在让人憋闷。徐荣光问林敬儒,他这个邻居是怎么被打成阶级异己分子的。
  “唉!这年头。。。。”林敬儒愤愤地讲,徐荣光静静地听。

  解放前,林敬儒的这个邻居(以下简称田大叔)是个蹬三轮儿的。四八年他和一个姓兰的三轮车夫两个人合钱从妓院里买回来一个妓女,叫香梅。(当然,这是那个特定年月发生的事情,大家现在恐怕很难理解。女人,或者说穷苦女人在那个年月根本都不叫人了。)平常这个香梅就住在田大叔这边儿,那个姓兰的三天两头的也总来。日子平平淡淡倒也相安无事。

  时间长了,田大叔家的邻居老娘们知道了田大婶的身世和她们家的那些事儿,开始嚼舌头了,张嘴“窑姐”、闭嘴“骚货”的骂大街。那帮人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有点事儿干哪,她们都乐此不疲。而田大婶只能选择沉默。
  后来解放了,解放军也进了城了,那个姓兰的三轮车夫还是隔三差五往田大叔家跑。一转眼,到了一九五五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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