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4-19 11:34:00

　　眼珠，乌鸦曾经从一块破碎的缺口飞进来衔出过。乌鸦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眼珠，才葬身鱼池。孟里槐伸手抓出一把，放在手心把玩着，那一个个不瞑的目，骨碌骨碌旋转着，带着无可奈何的愤懑。他说：“这个需要用福尔马林浸泡，否则就干巴了，干巴了，就不好玩了。”
　　我说：“你喜欢玩眼珠？”
　　他说：“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我不觉得。我觉得恶心。舌头更恶心，一块一块软塔塔的，像极湖里死翘翘的大蚌里面的肉。只不过，这里的舌头，是乌紫色。
　　他顺手扯下一个垂在他身前的舌头，用力一攥，紫黑的水飞溅而出。
　　“这个也不太好保养，容易烂，只好用针管往里注水……”
　　我吐了。

　　我伸长舌头，呕个不停。孟里槐老眼射出精光，盯着我的舌头说：“其实，死人的舌头再完整，也没有活人的舌头好……”他说着，用那只刚刚攥了舌头的手薅起我的后衣领，托起另一个手掌，上面全是被他把玩到变形的眼珠，灰白相间的，上面瞳孔散大，黑圈分明，正紧巴巴盯着我。
　　我的尖叫声，穿透屋顶。
　　孟里槐说：“相比之下，还是你的眼睛更鲜活……”
　　他还说：“如果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把你的眼睛剜出来……”
日期：2010-4-19 15:47:00

　　五十八
　　那么干巴的老头，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
　　孟里槐把我挟在他的腰间，就像挟了个小猫那般轻松，任凭我挣扎。我说：“阿宝叔是个好人，他是你儿子，他是好人，你为什么不是？”

　　他嘎嘎笑起来，满眼嘲讽，说：“阿宝叔？我儿子？细细，有的时候，你真是个孩子……”
　　我见到了他的儿子。
　　他躺在一张特制的床上，他的周围，全是冰，晶莹的冰。他穿戴整整齐齐，双手安然放于小腹，面貌栩栩如生，像是睡了。
　　他不是阿宝叔。
　　孟里槐说他叫小宝，不叫阿宝。小宝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最爱的儿子。他看着沉睡的小宝，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慈爱温暖。他说：“细细，他已经睡了20多年了……”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小宝的脸，喃喃地说：“儿子，我的儿子……”
　　我说：“他死了。”
　　他一把抓过我，将我横抱于小宝上方。我的脸，恰好正对着他的脸，看的仔细。他很瘦，颧骨很高，脸颊瘦削。他真的不是阿宝叔，阿宝叔是个胖子。除此外，我还发现一个秘密——
　　小宝没有眼珠，虽然他紧闭着眼。
　　小宝没有舌头，虽然他紧闭着嘴。
　　孟里槐把我扔在一边，自己蹲在墙角，那里有一块磨刀石，他的身体大幅度前后耸动，很专心，很卖力。

　　他在磨刀。
　　烟斗爷爷曾说：“磨刀霍霍向猪羊。”
　　孟里槐准备磨刀霍霍，向我。
日期：2010-4-19 16:11:00

　　烟斗爷爷曾说：“磨刀霍霍向猪羊。”
　　孟里槐准备磨刀霍霍，向我。
　　他说：“我开始也没注意到，你身上竟然有灵气。直到那一天，我忽然想起一件怪事。”
　　他准备剜下我的眼珠置于小宝的眼眶内，割下我的舌头塞进小宝的嘴巴里。他觉得这样，小宝就会活过来。我说：“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活，他没有魂。”

　　孟里槐吹着寒光烁烁的尖刀，说：“这个，你不必操心。”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眼中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
　　我已经缩到墙角，再无退路。
　　他说：“细细，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刹那间明了，刚从幼儿园出来时，他问我的话。他说：“爷爷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他在包子店，说：“吃吧吃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说：“我不想死。”
　　他说：“你不会死。”
　　他说：“你会生不如死。”
　　我不相信阿宝叔是坏人。我不相信他让我带着那块玉来找孟里槐，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阿宝叔曾说，因为有我，他想好好的活，想要做更好的人……我捂紧耳朵，拼命摇头，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孟里槐说：“开始我也不信，以为，他只是让你带这块玉给我。后来，我又想，如果仅仅是要把这块玉给我，那么他自己亲自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让你带给我？后来，我忽然顿悟，原来，他的目的，不是这块玉，而是——你，细细。”
　　我不明白。
　　阿宝叔不是死了吗？死了怎么带玉给他？小宝不是阿宝叔，那阿宝叔是他什么人？阿宝叔为什么让我带玉给他？又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孟里槐？还有，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嗜好？手套，眼珠，舌头，蛇，怪鱼……
　　那块玉，依然如斯，油绿晶莹，灯光下，闪着幽然的光。孟里槐递到我手中，说：“你看仔细。”
　　我已经看了很久，可是没有看出不同。孟里槐执意让我再看，这块玉与刚送达他手中时，到底有什么不同。玉，在我的手心，被摩挲的温润。我仰头，对着灯光，认真看。
　　我终于发现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