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敏嘴里还在吃着什么零食,说话有点含混:“脚不挨地的时候,疼吗?”
我翘起脚感觉了下,如实回答说:“不挨地的时候,倒不是很疼,就是觉得胀。”
“那就没事,要是骨折了,那就是剧痛,就你那点出息,早就喊开了。”
“不是吧?”听汪敏这么一说,我也怀疑我意志力有点薄弱了,于是开了手机的免提,边应付着和她聊天,边手扶床边小心翼翼地往起站,等一站起来,又试着把重心往右脚上……这一试,疼得我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我一屁股坐回床上,摸起电话就对汪敏说:“我没装!我现在右脚根本不能挨地,一点力都用不上,整个脚都木了,就好像这个脚完全不是我自己的!”
汪敏还是不信,说:“没那么夸张吧?”
“现在感觉没那么疼了,可是刚才我从卧室门口走到床上坐下,就这点距离,我半天过不来,疼得我光想爬!”
“那可能肌肉挫伤,再或者拧了筋,最严重也就是韧带撕裂。”汪敏看来没把我“疼得我想爬”的感受充分领悟,还在那儿分析个没完,“总之你别担心,骨折的可能性很小,骨折大多伴有血肿,而且是非常非常疼的,已经超出了正常人所能忍受的范围。”
耳鼻喉科的医生汪敏,治跌打损伤也许只能算是个庸医,我都疼成这样了,她还非要证明我不可能是骨折了,看来她要是去骨科坐镇,也有被患者家属狂殴打骨折的可能,想到这儿,我也不想再问她了,说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挂了电话,我看了看肿得发青的脚面,却不能确定着是不是就是血肿。我坐在床边,咬着牙,伸右脚稍稍用力在地上踩了一下,就这一下,马上疼得我眼泪差点涌出来,这一下,提起的右脚的感觉已经不单单是胀了,还始终有着一种很钝的疼,分不清具在哪儿,而是整只脚都在疼。剧痛,连小腿都有些麻木了。
不能给乐乐打电话让她操心,再说了,乐乐也不懂这个,而且她也搀不动我。我坐在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马上去医院的问题,要是马上去医院的话,是打电话叫解凯送我,还是自己给自己拨120?可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我拨了120或者叫来了解凯,我也得给他们开门,从卧室到大门口这十米左右的路,我该怎么过去?难道真的要爬过去?钥匙被我开了门就扔在了客厅,要是在手边还好办,我可以从阳台扔下楼去给解凯,从床到阳台毕竟比较近。突然之间,我觉得有些滑稽,甚至觉得自己很可怜,三十多岁的人了,没儿没女没老婆,现在崴了脚,居然都没人能帮我开个门。这么发展下去,日后只怕死了,也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我的尸首,要是我死的时候还是在一个这样的夏天,尸体怕是都要放臭了。
脚肯定不能不管,但是无论是自己给自己拨120,还是喊解凯来背我,我都得先确保我得能给他们把门开了。我单脚试着蹦了几步,发现最近在工地上实在是太累了,刚蹦到卧室门口,左腿就软了,又因为右脚完全不敢着地,弄得人精神高度紧张,身体就更累了。我喘成一团,汗流得像下雨,我能感觉到脸上、背上甚至腿上的汗的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坐在卧室门口歇了几分钟,我撑着门站起来,还想继续单腿前进,可是左腿已经在打晃了,别说蹦,就是想稳稳地单脚站一两秒都成了妄想。扶着墙艰难地坐下来,又歇了一会,我心一横,甩了T恤,穿着短裤就开始往门口爬。
自从去工地以后,家里的地已经很长时间没拖了,早就落了一层浮灰,爬第一步的时候,胳膊上就抹上了,转眼就成了泥,爬了几米,人就脏得不成样子了。学会走路也三十多年了,老话说“七坐八爬”,当初刚离娘胎的时候是怎么爬的,我早就忘了,这三十多年来,我没有用这么标准的姿势爬过。
爬到客厅,我停了下来,仰面朝天睡在客厅的地上喘气,喘了几口气,却发现电话又落在了卧室里,只能又爬回去拿了电话。折腾了一圈再爬回客厅,我已经累得感觉肺在胸膛里已经超出了以前的尺寸,连牙床都隐隐地开始发胀。但是毕竟胜利在望了,我坐了起来,看着大门开始拨电话,让我大失所望的是,解凯的电话居然是关机!
准备拨120的时候我犹豫了下,多少年没生过大病了,上次打针都隔了五六年了,现在我居然自己给自己拨120?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我坐了一会,想给刘菲拨个电话,又一想刘菲现在是老郝的人了,让她搀我下楼,我脚又不能沾地,看起来像是要吃豆腐,不妥。其他关系好的人住得离我都太远,住得稍微近点的,又没能扶我背我下楼的交情,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狼狈得像条狗,而且还真的像狗一样在爬着,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看笑话。我坐在门口,左腿蜷缩,右腿直伸,为是不是马上拨120而犹豫,为难得像是正在考虑是立即就破关出行的一名老僧,却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下山闯荡的实力而彷徨踌躇。
正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钥匙的响动,起初我以为是邻居而没有在意,等我反应过来是我的门在响的时候,大门已经开了,我抬头一看,门口站着李珊!
李珊肯定没想到我会坐在地上,姿势还如此像个瘫子,等目光一落下,发现正灰头土脸坐在地上的我,吓得她“啊”的一尖叫,人也愣住了。叫完了看清是我,急忙回身关了门,几步来到我面前,蹲了下来,问我:“你是……脚崴了吗?”
李珊吃惊,我更吃惊。才不到一个月不见,她比我上次在医院里见她的时候又瘦了很多,不但脸小了,连穿在身上的裤子,都显得有些肥了,空空荡荡的撑不起来。李珊的气色很差,眼袋清晰可见,眼睛底下隐隐地一片紫清,灯光从头顶照了下来,清楚地在脸上留下了两片淡淡的阴影。人一瘦,眼睛显得更大了,整个脸看起来甚至有些怪异。
“你怎么来了?”这一惊让我忘了脚疼,赶紧就问她,“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
李珊没有回答,看着坐在地上蜷着左腿伸着右腿的姿势,问:“你是爬到门口来的?”
我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潇洒点可是实在又潇洒不起来,只好仰视着她,呲牙咧嘴地说:“对,太疼了,其实我也不想爬。”
李珊蹲了下来,望着我的右脚问:“还是很疼吗?”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动就不那么疼。”
右脚不着地用力的时候,确实不是很疼,但是却胀得更厉害了,几乎没有了感觉,连小腿都有麻痹的感觉。说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挪了下右腿,怕被李珊碰到。
李珊没有说话,却死死地盯着我的右脚。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我想见了第一个人就毫不隐瞒地告诉他我的脚疼得我满地乱爬,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可是现在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李珊,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是汪敏给我打电话说你脚崴了,说你这会身边没人,让我过来看看你。”说话的时候,李珊的嘴角抽搐着,眼眶里已经有了眼泪。
我忙安慰她说:“就是脚崴了,没事。”
李珊伸手捏了一把我的脚面,抬起了头,问:“疼吗?”
“啊……”李珊这把捏得真准,我一下子疼得张开了嘴,扬起的手几乎打在她的脸上,“别捏!”
“别哭!”我看她哭,伸手替她擦了把眼泪,不由得也红了眼圈,安慰她说:“别哭,我就是崴了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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