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伦回到洛阳之后,做为在关中失职的惩戒,朝廷仅授于司马伦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职。司马伦花大力气谄媚贾皇后,数次要求录尚书事参与实际政务,都被张、裴二人驳回。因此司马伦视二人如仇敌,所以仅杀了张华父子与裴頠,觉得还不够解恨,他下令将二人夷三族。
梁王司马肜、东海王司马越赶紧替裴家说话,他俩说裴頠的父亲裴秀是开国元勋,裴秀的灵位正在太庙里陪伴先帝,裴家却绝了户,未必太狠心。裴頠的两个儿子裴嵩、裴该因此免于一死,流放带方。(今朝鲜境内)
河东裴氏是晋初第一等高门士族,亲戚都是权贵重臣,东海王司马越的王妃就姓裴,所以司马越也替裴頠求情;张华家门户低微,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张华被夷三族。张华有个孙子叫张舆的身手矫健,逃了出来,从此亡命天涯。两年后赵王垮台,张华恢复名誉爵位,张舆继承了张华的爵位,后来天下大乱,张舆避乱江南,做了王导的掾属,得以善终。
张华是很得人心的,当有人回来禀报说,张家有一个孙子漏网了。正在抚尸痛哭的刘颂破泣大笑,这老头一边笑还一边说:“茂先,卿尚有种也!”(张华字茂先)把赵王气个半死。
与刘颂一起恸哭的还有此前带着棺材替太子求情的阎缵,阎缵一边哭一边说:“早语君逊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夫!”哭到一半这位老兄怒火中烧,又跑到贾谧的尸体前,踹两脚吐几口唾沫,骂道:“小儿乱国之由,诛其晚矣!”
当晚罹难的还有孙秀的仇人,解系解结兄弟。梁王司马肜也曾是解系的上司,于是替老部下求情,可是赵王翻起脸来连亲兄弟也不卖帐,他勃然大怒说:“我于水中见蟹且恶之,况此人兄弟轻我邪!此而可忍,孰不可忍!”
那意思是说,他想起解氏兄弟就咬牙切齿,连带着讨厌一切带“解”这个音的生物。梁王苦劝不止,最终还是没能救得解氏兄弟的性命。赵王一动手就是斩草除根,解家满门都被屠戮。解结的女儿第二天就要出嫁了,夫家裴氏(也是河东裴氏,但不是裴頠这一支)想把她救下来,那女子说:“家既若此,我何活焉!”于是也跟着家人一起被杀。这事震憾人心,此后晋朝廷就定下制度:父家犯罪,出嫁女子不连坐。
兵变是在子夜发生,等杀完人已接近黎明。大局已定,稍事体憩接着进行第二回合。
第二天是甲午日,正式开始清算贾氏党人,赵王高坐在宫城最南端的门楼之上发号司令,禁军严阵列于门楼之下,北向宫庭,杀气腾腾。
尚书和郁持节将已被废为庶人的贾南风押送至金墉城,五天之后,尚书刘弘等人持节送来了金屑酒。金屑酒是古代帝王赐死所用的酒,它的成份今天众说纷云,没有定论。刘弘送来这杯酒,就表示贾南风的大限已到,该上路了。当年杨皇后就死在离她几十米远的地方,冤魂不远,当年的始作俑者,今日也尝到了自酿的苦果。
冤冤相报的轮回才刚刚开始,两年之后,也在这金墉城里,赵王司马伦含恨饮下一杯金屑酒,将以相同的方式结束了自已的生命。
但在永康元年四月,正在春风得意的赵王司马伦绝对没有预料到自已的悲惨结局。送走了贾庶人,他传令将毒杀太子的凶手太医令程据、治书御史刘振、黄门令董猛、黄门孙虑,满门抄斩、暴尸于市。参与陷害太子的赵粲、贾午已死,赵粲的叔父中护军赵俊斩首;贾午的丈夫韩寿虽已病死,但仍将韩氏夷三族。
另外,司徒王戎是裴頠的岳父,备位大臣去没有匡谏,免职;尚书令王衍素来阿附贾氏,免职。此外,还有许多朝臣被认为是贾氏、张华、裴頠的党人而受牵连被罢免。
赵王又称诏大赦天下,让皇帝任命自已为相国、侍中、使持节、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百官总已以听,划拨禁军万为自已的府兵。当年宣帝、文帝辅佐曹魏时享受什么待遇,他司马伦就享受什么待遇。
上台伊始,赵王的野心就暴露无遗。相国是秦朝起用的官衔,西汉有时“相国”,有时就改为“丞相”,东汉就不设“相国”,改由“大司徒”行使名义上的宰相职能。汉末以来,担任过“相国”一职的臣子都心怀叵测,例如汉献帝的“相国”是董卓,魏齐王曹芳的“相国”是司马懿。现在赵王想当侄孙的“相国”,还想享受当年父兄在曹魏的待遇,要知道,当年司马懿父子是一心想篡位的,今天司马伦想跟后尘?
永康元年四月的癸巳政变在贾氏等人的鲜血中落幕了,太子的冤仇得以昭雪,但世人并未因此欢呼鹊跃,人们发现,新上台的赵王似乎更加居心叵测。战乱的阴影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凝重黑暗了,世人想起张华临死前的叹息:惧王室之难,祸不可测也!
日期:2009-03-09 23:29:37
10、赵王新政
贾皇后既废,为了显示她的罪恶,也为了标榜赵王兵变的正义,必须给太子恢复名誉。于是皇帝下诏书给儿子的冤魂,重新册立儿子为皇太子。尚书和郁率领原来东宫的官属赶到许昌,将太子的梓宫与两个皇孙迎到洛阳,同时宣诏,追封太子长子司马虨为南阳王,皇孙司马臧为临淮王、司马尚为襄阳王。
太子的梓宫出发那天,据说天地变色,狂风大起,雷电交加,把队列前的幔幕还有遮阳的篷盖给轰碎了。皇帝又写了一份哀悼的策文,向儿子忏悔,“呜呼哀哉!尔之降废,实我不明。牝乱沈烖, 衅结祸成。”那意思是说,你被废黜确实是我的责任,你的后母影响了我的判断,铸成了这个大错。
接着皇帝又追思儿子,“尔之逝矣,谁百其形?”,皇帝告慰儿子说,“皇孙启建,隆祚尔子。虽悴前终,庶荣后始”,我会让你的儿子来继承皇位,虽然你遭遇不幸,但你的后代会享受荣光。策文最后,皇帝再次表达了他的哀伤,“同悲等痛,孰不酸辛!庶光来叶,永世不泯。”
这篇文章不知是谁的手笔,真情流露感人腑腹,但是与其说它表达了皇帝的悲痛,不如说是寄托了群臣对太子的哀思。当太子的梓宫抵达洛阳,哭声震动了洛河两岸。
太子被谥为“愍怀”,后人于是称司马遹为愍怀太子,皇帝为太子举行了国丧,皇帝为太子服长子斩衰,斩衰即不缝边的粗麻丧服,这是最重的丧服;臣子服齐衰,齐衰是边上缝得较为整齐的粗麻丧服,为次一等的丧服。
五月己巳,皇帝立皇孙临淮王司马臧,诏命前太子妃王惠风为太孙太妃,返回东宫教导皇太孙成人,以前东宫的太子属官全部转为太孙属官,由相同赵王司马伦兼任太孙太傅。当日,赵王与皇太孙从西掖门出发,沿着当日太子被废时离宫的路线返回东宫,以前东宫的宫娥、侍从都在铜驼街上等候,两相见面,又是一片哭声,听得沿路的洛阳百姓也禁不住掉泪。
这时有人举报,当初太子幽禁许昌时,曾写信向前尚书令王衍说明冤情,但是王衍胆小怕事苟且偷生,竟然将太子的求救信隐匿不报,请求禁锢终身。
王衍这下撞枪口上,当时举国哀痛,民愤极大,王衍差点性命不保。幸亏他与孙秀是同乡,而且对孙秀有恩。当年孙秀还是琅琊郡吏的时候,想要求得上品,求助于显赫的琅琊王家。王衍本来是不想搭理这种小人物的,还是王戎有眼光,劝王衍帮他说了几句好话。结果这举手之劳在几十年后得到回报,救了王衍的一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帝下旨将王衍禁锢终身。
六月己卯,太子葬于显平陵,同时皇帝追赠谢玖为“夫人”,也葬在显平陵。太子母子生前极少用见面机会,死后才得以团聚。皇帝又在洛阳修筑了思子台,安放太子游荡在外的灵魂,如此父子情深让人感动,也让人疑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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