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条好汉》
第22节

作者: 廖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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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4-23 10:43:37

  不是陈伯原因,是酒精原因,现在头还昏。老王可色
  给六六送钱的这个人,八十年代也玩江湖,出道不久,一刀捅了个有名的。记得他从看守所出来,下着雪,他顶着一头雪花进了澡堂,一帮子同龄的青少年都上去跟他拥抱。因为惊喜,有人眼里还有泪花。他那时穿衣服好看,穿啥衣服都好看,都说啥衣服到了他身上,马上江湖仪仗队。许多姑娘喜欢他,但他不喜欢姑娘。听人讲他笑话,给他介绍姑娘,进了公园,别人走开,叫他二人世界。他们不钻树林,就坐湖边。听讲的人说,他领着姑娘去了附近树林,后来听见喊救命,跑出来一看,他正往岸上游。原来他睡着了,头一歪,骨碌了进去。

  我那时也有类似经历,但我睡着了,坐得很稳。
  八十年代末他退出江湖,一下就安生了。他父亲有本事,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去处。他摇身一变,吃香的喝辣的,叫多少江湖人羡慕。
  不几年,他吃败了面向,吃没了身条。
  他结婚晚,三十多了混沌初开。那时候三十多,已是老大不小年龄。四十了,去小学接孩子,他孩子的同学们都喊,快看快看,你爷爷又来啦。

  后来他老婆去了南非,做玉石生意,据说是勉强维持。他不让她回来,他说坚持就是胜利。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不喜欢女人。
  大部分跟他接触过的人,说他抠。他花钱泾渭分明,只朝几个朋友身上身上花,一天就敢花五六千,花的心花怒放。其他人,他一个子不漏。不单一个子不漏,逮住机会,他还使劲花别人。他混江湖时不这样,混江湖时,只要他请客,见一个喊一个。我想,是江湖给他留下的创伤。有时候我同学请客,我喊他去,他拿起菜本就添大菜,把同学添的都快哭了,眼睛是哭,嘴还得笑,嘴里还得说,没事没事,服务员,有没有?服务员看过赵本山,服务员心里骂,妈~勒~逼,赵本山给钱了,才那样问,你又没给,你要脸不要了。所以服务员说有有,刷刷刷写可快。弄得同学那个恨呀,起身去了厕所,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许多时候,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再喊他了。

  我俩从澡堂楼梯下来,他要抽烟,我给他点燃。他又说,话说回来,大烟也算是救了六六,有一弊也有一利。我说可不是,要不他黑社会了,那时候大家忙着加入黑社会,他忙着抽大烟。他说,一涉黑,啥都完了,谁不怕涉黑,大哥们犯了案,一听定成了黑社会性质,有几个不尿裤的?我说可不是,公丨安丨还得给他们买尿不湿,大哥们一进去,尿不湿卖可快。他笑着弹弹烟灰,你知道不知道,他们说涉黑不减刑,喽啰都不减。他又说,江湖人都是王八蛋。我说此言极是,江湖里面不江湖,江湖外面好儿女,回头一看,讲义气的都在江湖外。他说你是文化人。我说我不是。他说文化人都可色。我说男人都色,你例外。

  说着话到了大厅,见一中年人站在门口,满脸是血,一个眼睛睁不开了,正在打电话。中年人衣冠不整,鞋子也掉了。他打电话时候,吐一口血,我看到了血泡里一颗大黄牙。
  我小声说,这不是那谁么?
  他说走吧,恁多事。
  出了澡堂,雨还在下着,雨里面的灯光如烟。我把雨伞撑起来,尽量挡着他。他说再去喝点吧,我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他说不中,你把我喊出来的,我到这时候不睡,就睡不着了。于是我俩跑进附近一家西餐厅,没什么客人。暗淡的灯光里,他要了一种高脚杯的火焰酒,要了一长溜。我说这是干啥,他说看着玩。
  他往常不抽烟的,喝酒时候抽。他打响指,要了四盒软中华。
  他抽着烟,脸凑到我脸边,刚才挨打那货叫啥,想不起来了。
  我说段超英的大舅哥,名字我也想不起来了。
  他说,不是过去了,他现在打电话也是白打,找台阶下。要是放过去,段超英一伸头,澡堂要遭殃。
  我说可不是,那一年夜总会看场子的修理他,我听说段超英过去,一口价勒索了十万。
  他说我也听说了,段超英开口不还价,其实就一点皮外伤。
  我说那时候,他应该天天盼挨打。
  他说喝喝,不喝透睡不着。
  段超英是大哥,零五年打黑时候被正法,他那一案,掉头的有七个。

  我听六六讲过段超英跟小鹞的一次过节。
  一九九九年初,小鹞黑吃黑了一个著名大毒贩。大毒贩咽不下这口气,要跟小鹞叫板。他联络了一些敢跟小鹞抗衡的人,其中就有六六。六六跟大毒枭的关系非同一般,六六从他那里都是先拿货,有钱再说。六六说,小鹞很快听说了,小鹞就放出话来,看来上次吃的不疼,还得再吃他一口。六六说,当时我们啥都准备好了,大毒贩最后又改变了注意,说这事放放再说,有内奸,他先查查内奸。六六说,他妈大毒贩是在玩花的,他不硬碰硬了,他借刀杀人。六六说,那家伙对马仔们说,马上一笔大交易,就在某某宾馆,弄成了金盆洗手,咱去做企业。

  后来大毒贩把经过都告诉了六六,大毒贩一直在笑。
  大毒贩名字我不知道,因为六六一直叫他大毒贩。
  大毒贩那天独自提了一个旅行袋,来到一家宾馆,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段超英近一时期的长包房。
  大毒贩跟段超英打电话,说有笔大买卖,你有没有兴趣?段超英说我这几天正好没事,在某某宾馆,你过来吧。
  大毒贩对马仔们说,我过去就行了,你们听我电话。

  大毒贩到了那家宾馆,来到房间门口,敲门报上姓名,里面说,进来吧。门没关,是个总统套间,段超英一个人躺在里屋床上看电视。大毒贩进去后,故意没关门,只是虚掩了。他说他正给段超英点烟,小鹞四五个无声闯了进来,小鹞进来就拔枪对准了他俩。看到段超英,小鹞一愣,段超英就去枕头底下摸,小鹞双手握枪上去顶住了他脑门。段超英说,外面那几个房间都是我的人。小鹞说,今天没你的事,撞上了没办法,你走吧。段超英起身出去了。小鹞掀开枕头,一把乌黑的五四手枪,已经上膛。然后小鹞又盖上了枕头,一枪柄砸在了大毒枭脸上,他~妈~的,今天被你玩了!包里是啥?大毒枭说,衣服。小鹞又是一枪柄砸上去,大毒枭血流了一脸。

  大毒枭说,小鹞他们一走,他紧跟着出来,他看见段超英七八个人阴着脸,站在一个房间门口。大毒枭对段超英说,好事被他给搅了,看来跟超英哥谈个事,也不安全。段超英骂,你他~妈~给我滚!我一分钟就问出了事情缘由,你想让老子出头,你明说!我靠~你~奶奶!大毒枭赶忙溜,段超英又大声说,他~妈~的他枪顶了我的头,这两年谁敢顶我的头,那咱开始吧!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段超英约小鹞谈生意。小鹞不能不去,这是道上的面子。地点在一家夜总会的豪华大包,小鹞进去,宽大的房间里,段超英一个人坐在很远的沙发里,两个女孩在给他倒酒。小鹞走过去,跟段超英握手。段超英开门见山,你泰山路市场,我想入股百分之四十。小鹞说,你喊我来,是要欺负我。上次的事,我道歉。段超英说,一码是一码,我今天是真诚的跟你谈生意。小鹞说,那我也真诚的告诉你,不可能。段超英说,我是给你指条路,大家都好的路。小鹞说,那我也给你指条路,你马寨市场,我入股百分之八十。段超英说,看来这生意是谈不成了,你时间宝贵,我也不耽误你,你走吧。小鹞走时候说,我发现现在的人,都可拿自己当回事。段超英说,不送!

  小鹞出了门,四辆轿车等着他,他钻进了一辆白色轿车。
  到了九九年夏天,也是个晚上,小鹞独自一人坐辆出租车,去一家宾馆。刚下车,后面一辆没牌照的本田车驶了过来,别住了他去路。小鹞正寻思,下来几个人,胳膊上都搭着衣服,手里是锯短的猎丨枪丨。看到黑洞洞枪口,小鹞一声没吭,上了他们车。
  那天晚上小鹞被拉到黄河边,很偏僻一个去处,四周都是芦苇。汽车开不进来,小鹞是被他们押着走过来的,深一脚浅一脚。月光下一个挖好的大坑,小鹞被推了进去。这时候又有汽车的刹车声,不一会,段超英走了过来。他提了一杆很长的猎丨枪丨。到了坑边,他蹲下来告诉小鹞,这枪,我装了消声器。小鹞说,我还有没有活路。段超英说,活路是你自己给的,不是我给的。你自己不给自己活路,枪一响,坑一埋,你小鹞就从此消失了。小鹞说,我要是你,就不响枪,刚才看到那边有船,扒光了上船,绑上预制板直接沉黄河了。段超英说,你既然这样说,咱也没谈的必要了,本来还想跟你作笔生意。他站起身,把枪扔给一个叫老四的人。老四躬下身,长枪对准了小鹞头颅。小鹞喊,超英,我有话说!老四说哥,别跟他废话,留下都是后患!段超英把老四拦了,他又蹲下来,你给我打张五百万的欠条。小鹞说可以。老四喊,哥,干脆点!段超英说,老四,我现在是企业家了,不能光想着杀人放火。老四喊,杀了他那地盘都是咱的!段超英说,你也跟着我做生意做那么久了,你也不想想,杀了他就是咱的?那不是现金,那是几个人的股份,你做生意还是不行。老四喊,那不是放虎归山!段超英说,放心吧,他是聪明人,真动起来,大家都完。他不是过去了,他两千万身价,五百万还不到拼命的地步。小鹞,你说是不是,我没要你两千万,就是想要大家都活。另外我也不入股了,你脾气不好,入股以后都是麻烦。

  六六说,小鹞栽了个跟头,一直想绑一回段超英,但一直没能得手。
  我说绑架段超英这种人比较难,小鹞不如黑掉他。
  六六说,黑掉他没一分钱好处,现在不是过去,现在不打无钱之仗。再说黑掉段超英,肯定引发地震,他已经是著名企业家了。说不好这一黑,完的不是段超英一个人。
  一九八二年六六跟小超火拼,是段超英出面调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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