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4-27 10:30:00

　　六十五
　　叶申带回一个老者，老者身穿白袍，长着雪白的胡须，长长的，垂到胸前。他一进门就横起他手上的拐杖，拐杖很怪，通体紫色，杖头为奇怪的三角形，闪着紫莹莹的光。他另一手捏成剑诀状，朗声道：
　　“天灵灵地灵灵，有我显灵大仙，妖孽无处遁形。”

　　珊瑚正在厨房给我蒸蛋糕，听见门响满面春风迎出来，口中正说着：“申，你这么早回来了？”她话音未落，就看见了气势汹汹而来的老人，顿时惊叫一声，欲转身逃跑，可又怎能逃得了？老人挥起拐杖，对着她当头砸下。珊瑚虽笨重，可性命攸关之时，也被迫变得灵巧，微微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口中大喊：“细细，快跑！”
　　我怔在当地，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让我快跑，老人的目标，明显是为她而来。叶申两眼呆滞，面色死灰，张口结舌。他们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起，在这个不大的客厅里。一时间，客厅里漂亮的珊瑚在他们的酣战中，断臂残身，不成样子。叶申喃喃地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者很快占了上风，一个紫拐杖抡得呼呼生风，步步紧逼，不留丝毫余地。

　　珊瑚缩在墙角，抖得像筛糠，眼中闪出晶莹的泪光，巴巴望着叶申，站在她身前，扬起拐杖的叶申。我说：“叔叔，你要干嘛？”
　　叶申说：“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个妖。原来，我是被妖蛊惑了。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日期：2010-4-27 22:09:00

　　我说：“等等——”
　　我喊住他，我想说，珊瑚阿姨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不要打。我没来得及说，他的拐杖就抡了下去，“蓬”地一声，我闭上了眼睛。我以为会有一声惨叫，可什么声息都没有。我缓缓张开眼。
　　珊瑚，哦，不，银狐缩在墙角，奄奄一息，肚子高高隆起，好似要撑破。她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分明：“叶申，你……好糊涂哇！我虽生为妖，可也从未做过孽，放弃成仙修行，一心一意跟了你，还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你却……亲手将这一切毁了……你才是作孽啊！”
　　老人厉喝一声：“妖孽！废话少说，赶紧拿命来！”他双手在胸前交错比划，做着奇怪的动作。我看到银狐的眼中满是惶恐，伸手短短的狐爪抱住肚子。她想要护住孩子。老人毫无怜惜之意，挥手拂出一记紫光——叮叮当当一阵响，接着是沉闷的重重落地的声音。
　　我冲上去，挡了那记紫光。
　　银狐双眼蒙上泪水，晶莹剔透，语气哽咽：“细细，傻孩子，你这是何苦？”
　　我躺在地上，后背很痛，屁股也很痛。老人的紫光，竟有如此大的威力。我说：“珊瑚阿姨，我不想让你死……以前，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在放老鼠在你的被窝里，不会在……”

　　小小不喜欢她，她不喜欢小小。可是她喜欢我，所以，我也喜欢她，只是不说。
日期：2010-4-27 22:10:00

　　银狐泣不成声：“细细，你是好孩子，一直都是好孩子……”她说着，艰难地挪动身子，朝向老者，费力向前鞠，好像要作揖，她说：“大仙，求求您，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可怜的小孩子，您就饶了她一马，小银在这里跟您叩头……”她说着叩头就叩头，可根本无法叩下去，肚子，实在太大了。
　　老人的目光看向我，朗声道：“有我显妖大仙，妖孽无处遁行！”
　　银狐绝望了，闭了闭眼，说：“细细。”
　　叶申垂首而立，像是中了蛊，双眼血红，冷眼看着这一切。我爬起来，摇摇晃晃扑向叶申，口中说着：“你才是最大的坏蛋，你杀了小小，又要杀珊瑚阿姨，还想杀死你们的孩子，你才是坏人，我讨厌你，你怎么不去死？”
　　叶申愣愣怔怔，说：“谁杀了小小？”

　　我说：“你。”
　　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
　　银狐说：“细细，别这么说叔叔。小小的死，是个意外。”
　　我说：“你帮他讲话，他是个坏人，一定是不想要你了，才故意带这么个糟老头子来打死你。”
　　银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眼皮很厚重的，合下来又合下来，说：“叶申，我快不行了，拜托你求求大仙，让他放了细细，她那么小……还有，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我只是想，像个正常的女子一样，跟你白头偕老……可是没有想到……叶申，我不怪你，这都是命中注定，我死后，不要想念我，再找个好女人，好好活下去……”
　　她的声音，微小到无。
　　叶申说：“珊瑚，自古人妖殊途，你不该瞒我……”
　　我说：“叶申，你会后悔的。”
　　叶申惨然一笑，说：“这个，不用你操心。”
　　老人说：“着。”
日期：2010-4-27 23:15:00

　　银狐死了，连同她肚中的胎儿，老者口中的孽障。她咽气的一瞬，厨房里发出“滴滴”声。蛋糕烤好了。
　　老者说：“妖者，异类也，五界不容，只死路一条。”难怪，妖需要拼命往上修炼成仙。我说：“妖，最可怜。”
　　妖，是世间除人外的万物，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茅塞顿开，过百千年方成妖，得到人身。可得到人身的妖，却成了世间最危险的群体，他们需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像如花似玉，化身为妓女，不断吸取男人的精以加快修炼的脚步，爬到他们想到的位置，功成名就，才能歇口气，接着过上去世间抓妖的生活。
　　我说：“你原来是什么妖？”
　　老人说：“孽障，拿命来。”
　　他的拐杖离我的脑袋几寸时，我说：“停。”
　　他真听话，蓦地停住，说：“有话快说。”
　　我说：“你真的是仙吗？”
　　他说：“显灵大仙。”
　　我说：“我的爹爹也是仙，你认识他吗？”
　　他目露惊骇，伸出两指点了一下额头，又点了一下我的额头，闭上了双眼，片刻，他大骇，低语：“老朽太粗心，竟只看到你的妖气，没看到你身上的仙气……罪过罪过。”
　　我说：“你认识我爹爹吗？”
　　他没有理会我，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对我欠了欠身，垂首持杖倒退着走到门口，说：“叶申，老仙告辞。”我就眨了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化成空气。
日期：2010-4-27 23:37:00

　　老人一走，叶申打了个激灵，渐渐从癫狂中清醒，眼中的血丝尽失，双目清凉，看着气息全无的银狐，走过去，轻抚她高耸的肚子，没有言语。我说：
　　“是你杀了她。”
　　他抱起银狐，笑着说：“怎么会这样？”
　　他抱着她，放进卧室的床上，轻轻盖好被子。我说：“她已经死了。”叶申拿食指竖于唇上，说：“嘘，小点声，她睡了。”
　　他一直微笑着，守着银狐，一会塞一下被角，一会捋一下银狐的毛，轻柔的，怕惊醒她。他说：“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没有好起来，叶申疯了，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柯正杨办理的。他看到躺在床上的银狐，指着她高耸的肚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不知道，珊瑚阿姨不见了，叶申叔叔疯了，带了个怀孕的狐狸回来，已经死了。”
　　他开始将信将疑，可似乎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释，最后点头表示明白。处理完一切，他牵着我的手，犹豫不决，不知该将我怎么处置。我仰起小脸，甜美地说：

　　“叔叔，柯嘉哥哥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