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丁志中。”丁主任模仿一部名为《三进山城》的老电影里的汉奸头子,原台词是:“不敢不敢,王德彪。”四十岁以上的朋友,人人熟悉。
我笑。
吕向如让丁志中去点菜,紧接着招呼我在沙发上挨她坐下,那塔莎也靠过来。三人谈论起当年的校园生活,感慨万千。
吕向如:“或许我们可以回去走走。”
那塔莎:“最好同班同学聚聚。”
我说:“听说有些人早就着手组织了,过一段不是百年校庆吗?”
“那塔莎是热心者,”吕向如披露,“但说归说,真要凑齐那帮人谈何容易?成功人士忙得不可开交,落魄的同学爱面子,不想去,还有的坐牢、出国或者已经去世……”
那塔莎感慨,“我们综合大学的同学联系都难,天南海北、各行各业都有,不象人家专业院校,大家都在一个系统。”
“事在人为。”我说。
说话间已经上菜,吕向如招呼我,“老叶,随意坐吧”,称呼一换,舒服多了。我紧靠吕向如坐下来,另一边是那塔莎。
今天不排座次,是对我的尊重。
可见吕向如是应酬高手。
原因:宴席有民间与国宴两种坐法,区别很大。老省长就遇到过这种尴尬,被当作笑料在边海省的高层社会流传多年。
那时我已经做了秘书。
有个土财主找领导帮忙,请客。领导把我一块叫上,连同司机,三人前往。
在土财主家乡,正对门的是主坐,留给最尊贵者,因此,态度坚决地把老省长往上请,怎么推脱都不行。殊不知按国宴的正式坐法,那是个东家位置,又叫主陪。
果然引起了误会。
老省长一指对面,“野风,那里坐。”我只好坐上次陪位置,准备替领导埋单。
彻底的反客为主。
那餐饭吃得奢侈,连酒带菜两万多,还是看在领导面子上打了折。多亏我悄悄溜出去让人送钱,否则丢人可能丢得比天还大。
一餐饭吃得舒服,谈笑风生。谈笑间把要办的事全盘托出,谈得透彻,回得爽快,直到最后见我们埋单,土财主惊啊、奇啊、悔啊,恨不得找堵墙撞死。可哪拦得住啊?老省长坚持,酒店不好得罪,而酒店优先从这个位置收款也是规矩。
不用说,土财主别说办事,连面也不敢见了,据说是离开边海,到别的省份发展去了……这件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喝点儿什么酒?”吕向如问。
我说:“什么都行。”
“不用问了,茅台吧,两瓶。”那塔莎纤纤秀指一伸直接对着服务小姐交代。
“认为是你们家那位啊,”吕向如笑。
“肯定错不了,山东人个个都是大酒缸,不信你闻闻,老同学忍不住已经晕了一觳。”那塔莎笑着指给吕向如。
我脸红。尽管刚才喝到肚子里的也不过六两左右,但还是带了酒气。
“好兄弟,”黄亦奋找到了战友,“公司的酒都被我一个人喝了,以后与你分享。”
“刚才碰到朋友,没办法,”我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忙扭转话题给自己打圆场,“要什么酒,最好问问在坐的都喝些什么再做定夺。”
黄亦奋:“我这里肯定是白酒。”
丁志中:“我来点儿啤酒。”
孔林:“我喝不多,但要拼一下,白酒。”
那塔莎:“我来白开水。”
吕向如:“我与冯萍来干红。”
此时菜已经上了不少。大家吃的是海鲜,烹调速度相对地要快些。
小姐倒酒。啤酒用大杯,干红用高脚杯,白酒用小杯。黄亦奋说:“白酒干脆换大杯,省却许多麻烦。”
小姐换完大杯,又往干红里边放话梅,被我制止。那个叫冯萍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表示不解:“我们一直这么喝啊。”
大家的脸上写满疑惑。
“老叶给大家扫盲吧,”那塔莎笑。当初在大学时从一本杂志上看到,拿给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她。
她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
“那就买弄一下,但有言在先,我姑妄说之,各位姑妄听之。不一定正确。”说罢点着一只烟,从容地娓娓道来:“什么是干红?从葡萄酒里剔除糖份就是干红。糖份剔除,价值大增,价格从几块长到几十、几百块。而你加话梅,等于把糖份又加回去,把几十、几百块的酒又变回去,不如直接喝葡萄酒,十元两瓶。”
大家鼓掌。
吕向如端杯酒起身,“为了老校友的到来,为了老叶的加盟,干杯。”
大家一同站起,碰杯。
第一杯酒就能看出酒量和做人的风格:黄亦奋一口二亩地,孔林只轻轻抿了一下,还夸张地拿手给嘴巴扇风。
那塔莎又站起来,手上端着凉白开,“为老同学的到来,干杯。”
再一次站起,碰杯。
然后是黄亦奋、冯萍、丁志中、孔林敬酒。坐着敬,坐着喝。
吃几个海螺,正要回敬,冯萍开口了,“干红不加话梅,口感不好。”
这次不是我教她,而是那塔莎。
那塔莎说:“喝干红加点儿冰块,还要加点儿苏打水,而且要不停摇晃,”那塔莎说罢拿起吕向如的杯子很熟练、很优雅地示范,边摇晃边解释:“加了苏打水的干红对温度很敏感,随摇晃时间与强度的不同,终会找到你喜欢的口感。”
我补充:“之所以加冰块,就是照顾某些人的口味,从最低温度开始。”
冯萍恍然大悟,向小姐要来苏打水,开始尝试,一会儿工夫就赞不绝口。
吕向如也加了一点儿。
我举杯给大家回敬,之后主要与黄亦奋对饮,其他人自由喝。
转眼已到两点钟,吕向如说:“老叶,今天你就算加盟了,顾问,工资四千八,无试用期,主要抓策划这条线。我的意思:能把工作干好就行了,不用坐班。可以吧?”
我点头,“谢谢。但最好照顾社会影响及公众观感,正常参加笔试与答辩。”
黄亦奋鼓掌,其他人跟着起哄。
那塔莎与吕向如对视一眼,继而表扬我:“真不愧山大人,‘气有浩然,学无止境’,但我们这里工夫在能力之外,你应该听说。”
那塔莎说得是山东大学校训,闻言一震,我正色,“如果笔试或答辩淘汰,叶某毫无怨言,认命就是,”转而面向吕向如,“如果因其他因素不能过关,就找你了,老同学。到时候可别赖帐。”
吕向如大笑,“起码给你个公平环境,老叶,否则无颜面对母校。”
重申:“我只要公平环境。”
大家认同。
冯萍插话:“我们对你有信心。”
“谢谢。”
“为山大人自豪,”吕向如接过话头,叹口气说:“我们几个下午有事,留孔林陪你,多介绍一下我们公司……近期事情很多,希望老同学尽快上手。”
“没问题。”
“相信你的实力,我们会一碗水端平,起码是对你老叶。”
“最好也对大家。”
“如果通过笔试与答辩,我是这么想的,也与老黄通了气:给你的工作定位类似于那塔莎,上不上班不重要,干活就行。这也是策划工作的性质决定的。”
“那时,我会服从安排。”
“好。”
言毕招呼小姐埋单,我阻拦,从兜中掏出一匝钱来,作准备。谁知吕向如把卡扔给丁志中。近水楼台,片刻处理完毕。
再次表示感谢。
其实这埋单也有学问,由于好酒的原因,我长期观察,颇有心得。
从埋单可以看出人的经济状况。
一般说来,埋单有四个档次:手躲在桌子底下数钱的,动作局促,不太自然,一定是穷人;可以把数钱的手放在桌子上的,手中的钱肯定一摞或一捆,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地数,是小财主;第三个档次用卡,“刷一下吧,”口气大,动作潇洒,好象那卡是个金库,永远开发不完的宝藏;最高档次,自己都不用暗示,自有随员埋单,那这人无疑就是大老板或领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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