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甲道:“我不懂你们法国和英国的事情,不过,要是法国容不下你,是因为怕你当皇帝,那英国就会千方百计的保证你的安全。”
欧仁王子想了想道:“你说得对,我就成了英国手里的王牌,他们要是借给我们父子一些兵,梯也尔他们就不安全了!就算不肯借兵,只要我们父子好好的在,梯也尔就睡不舒服,法兰西还说不定是谁的!”
说到这里,欧仁王子一张小脸胀的通红,低声喃喃自语道:“拿破仑一世的英灵不远,请赐给我曾经征服十四国的力量,重振法兰西帝国!”
黄连甲见欧仁王子神情激动,心中不由得感概,他想这小王子时运不济,却要背负如此难以完成的重担,甚是可怜。法国既已乱成这样,再想恢复帝业,谈何容易!这孩子虽贵为王子,这一世却未必有自己省心快活!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肯说出来,免得欧仁听了伤心。蓦地想起一件事,不由得问道:“拿破仑一世的侄儿是谁啊?”
日期:2010-10-21 13:16:10
欧仁王子道:“就是我的父亲,拿破仑三世?”
黄连甲恍然大悟,他看过大仲马的一首打油诗诗,那诗中写道:
这是一个伟大的家族
实在有他们不同之处
叔叔占领了各国首都
侄儿占领的却是国库
他看书时不知道这个侄儿指的是谁,如今总算明白了大仲马的意思,回忆这首诗的发表年代,正是拿破仑三世在位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感叹,大仲马若是出生在大清国,早就连小仲马一起被推到菜市口诛灭九族了!黄连甲年纪毕竟还小,不懂得那大仲马若是生在严酷的大清国,自不会去写那样的文字,纵是写了,也没有书商敢于刻版刊行!
黄连甲见欧仁王子追问原委,便将这诗和想法说了,欧仁王子道:“法国不比大清国,只要大仲马没犯法,我父亲也奈何不了他。他们大仲马一家三代,也是古怪,老仲马是共和派,专门和拿破仑一世作对;大仲马是骑在墙上的,小仲马却拥护帝制。我父亲也不像大仲马说的那样贪财,他比拿破仑二世有本领,早年还蹲过大狱,是靠自己的努力,才从共和党手里夺回皇权的!如今他又被关在苏格兰的威廉堡大牢,也不知何日才能化险为夷!”
黄连甲宽慰几句,欧仁王子究竟大他几岁,虽是愁闷,却并不伤心,只是念叨着要如何想法子搭救父亲。
两个孩子坐在地毯上,吃吃谈谈,说得畅快淋漓。欧仁王子大谈拿破仑一世以一个穷孩子出身,当上法兰西帝国的皇帝,征服欧洲十四国的壮举,说到酣处,双眼放光,手和唇一起颤抖。黄连甲不由得问了一句:“你父亲带你去战场,两军交战时,你害怕吗?”
欧仁王子闻听此问,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我都没凑近看见普鲁士军队。这场战争,我耳朵里只听见没完没了的大炮声音,脚下感到炮弹落地时的震动,我父亲不许我靠近前线!”
黄连甲只得道:“是啊,打仗时,指挥官总不能冲在头一个。这好比下棋,站得高,离得远,才能看清全局,要是站在小兵的位置,只能和一两个敌人厮杀,任你万分英雄,杀不了十个八个也就被人家杀了,还谈什么调兵遣将。”
日期:2010-10-21 14:03:31
本来黄连甲那一问,欧仁王子被问得十分灰心,听黄连甲如此一说,又高兴起来,觉得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两人谈了半宿,本来那托盘里的食物量大,若是一个孩子单吃,绝对吃不下那许多,但两个人边吃边谈,不知不觉中,竟然把两盘食物吃得精光。黄连甲是个苦孩子,也还罢了,那欧仁贵为王子,什么样的美食都吃腻了,今天居然吃得如此香甜,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两个孩子说到天快亮时,黄连甲知道必须要回自己房间,想到分别在即,都觉得难舍难分,欧仁王子道:“不管以后怎样,我是皇帝还是平民,只要我不死,你一定要再来法国,我们再见上一面。要是你能听到英国借兵的消息,你来帮我出主意,打梯也尔那糟老头儿。”黄连甲道:“一言为定!”两个孩子互相击掌为信,欧仁从颈项上摘下一块金灿灿的圆牌,套在黄连甲脖颈上,道:“这是波拿巴家族的护身符,你一定要藏好,不可给他人看见。日后你来找我,若是有人阻拦,也可作为信物。”
黄连甲扯开内衣,将铸有拿破仑像的圆牌贴肉藏了,翻翻身上,别无一物可作纪念,想起贴身口袋里藏有佛朗士船长给的大额金法郎纸币,便全掏出来,给欧仁路上使用,欧仁悄声笑道:“我现在虽然不再是法国王子,但这个东西,仍是取之不竭。这个你自己用,只要日后你来看我,我就高兴!”天色将亮,再也耽搁不得,黄连甲将耳朵贴到门上,听走廊里确无声息,轻轻打开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戈士奇来请崇厚出门,准备去参观葡萄酒厂,谁知崇厚一路辛苦,受了风寒,浑身发热,一病不起。蒙潘西叶公爵来看崇厚,见崇厚病成这样,脸上十分焦急,神色绝非作伪。崇厚大为感动,随行的中国官员也都觉得法国皇室十分看重大清国,都有飘飘然之感。只有黄连甲心中明白,蒙潘西叶公爵这是怕崇厚出不了门,还要耽搁欧仁王子的行程。
日期:2010-10-21 21:28:16
戈士奇差人请来法国医生,那医生诊测一番,要将冰袋放到崇厚头上镇热,把跟随崇厚的医官吓了一跳,忙伸手阻拦,两个人言语不通,大声吵嚷,都靠张德彝与黄连甲在旁通译。那中国医官说发热是由内而外,若是将冰袋镇在头上,冷了皮肉,等于将发散出来的热毒逼回体内,只有釜底抽薪,才是良策。那法国医生说崇厚热度很高,不及时冰敷退热,容易损伤大脑,只有先将头部温度控制住,才能由内用药,缓缓去病。二人各持已见,争论不休,谁都觉得对方不懂医理,纯属胡闹。若是武力相争,打上一架,必可顷刻间决出胜负,可惜二人都是儒医,不肯拔出老拳相向,又不肯学日本拇战,一决高下,嘴上引了无数医典,却谁也说不服谁,只是苦了张德彝,将那些医道生僻词,遍搜枯肠,通译个没完没了。
黄连甲在旁看着,知道崇厚只是外感风寒,倘若不是大清国头品大员,而是乡间一个老农,根本无需用药,多喝些水,多撒些尿,卧床三日,十有八九都会好转。他既心里有数,却不多嘴,便担心起欧仁王子来,当下乘乱,悄悄退了出来。他回到自己房间,写了一张便条,瞧走廊无人,就从欧仁房间的门缝塞进去,将门轻叩数声,然后挡住门口,席地而坐。过了一会,门下塞回一张纸条和一封信,纸条上面写着:“就按你说的办吧,你将此信交与莫鲁阿管家即可。”
黄连甲找到莫鲁阿管家,瞧四下里无人,将信交与他,莫鲁阿看了之后,大惊失色,将黄连甲带进一间空房,叮嘱不要出来,便急急去了。一会儿功夫,蒙潘西叶公爵随莫鲁阿管家一起进来,脸上满是不安之色,他本来不愿意让欧仁王子冒险,但此事既已被黄连甲知道,怕黄连甲嘴巴不严,多留一天就有一天的危险,只得应了。三个人商议一番,然后分头各去办理。
日期:2010-10-22 10:04:23
午饭之后,蒙潘西叶公爵拉着戈士奇再去看望崇厚,大清国的一干随行之人也都作陪,公爵在崇厚床前关切备至、百般细心,感动得身在异国,患病在身的崇厚大人流出几颗老泪,众人都拥在崇厚屋里,谁也不好离开。莫鲁阿管家见黄连甲守在崇厚门前,便监督着两个仆役,抬着一口木箱,经走廊下楼,出了古堡。院子里早备好一辆带棚的四轮马车,仆役把木箱放到马车里,莫鲁阿管家上了车,车夫扬鞭策马,疾驰而去。黄连甲在窗前看着马车走远,叹了一口气,知道欧仁王子这一去,只怕不容易再回到法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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