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仁王子走后,蒙潘西叶公爵差人叫黄连甲去密谈,叮嘱他严守秘密,有心想给他些钱,堵住他口;又怕他一个少年,手头突然有了大笔财物,定会胡花乱花,反而使人起疑。黄连甲见公爵极不放心的样子,心里不喜,再三保证不会泄露之后,公爵才放他去了。
黄连甲自此怀了小心,尽量不离群独处,饮食上也加了小心,只怕蒙潘西叶公爵将他永远留在波尔多,给葡萄之乡添加肥料。担心之余,又暗暗责怪自己孟浪,本来大可采用不需自己出头的法子,帮欧仁王子出走,偏偏那时没有多想一步,以至于自己和蒙潘西叶公爵都日日不安。
崇厚吃了西药吃中药,药吃够了,三天也到了,烧就退了,再过三天终于痊愈,又歇了数天保养,开始出门。起初在古堡周边溜达,后来乘双轮马车出游,再后来由戈士奇陪着乘火轮车走了大半个波尔多省。这期间法国并未安定,普鲁士人进了法国,已将巴黎城的东北部完全包围,波尔多省未被战火波及而已。崇厚见巴黎还是去不成,整天泡在这里甚是气闷,听说英国离此很近,索性往英国一游。
日期:2010-10-22 10:21:36
一行人做足了准备,乘车到码头,上了法国轮船公司的“马赛号”火轮船,此后一连数日,“马赛号”都沿着法国海岸线行驶,沿途停靠法国各地码头,这一日在瑟堡停了法国最后一站。随即启程,准备横渡临拉芒什海峡,直达英国伯恩茅斯。行了一小半海途,便遇上了飓风。
崇厚见“马赛号”在大海中直如一片树叶,被风雨折腾得胡乱飘舞,心中只叹流年不利,出使法国遇上战乱,躲避战乱去英国,又遇上飓风,这条命只怕葬在海底,连尸首都回不到大清国。“马赛号”船长见前路危险重重,无奈只得返航,谁知方向有了偏差,这“马赛号”错过了可以躲避飓风的塞纳湾,直驶到了上诺曼底一带,船长见事已至此,这一带又无可以停靠的码头,索性再往前行一段,泊到了第厄普。
飓风不是一时三刻能停下来的,黄连甲在舱内无聊,走上甲板,见那些买无舱无座票的人们都在甲板上聚着,穿的差些的索性席地而坐,穿的好些的怕弄脏衣服,就倚着船舷。黄连甲也靠到船舷,随口问身边一个法国男人,第厄普有何特异之处?那法国人见黄连甲能说法语,倒是一惊,听他说是中国来的,便大夸第厄普的富庶繁华,渔港如何,酿酒如何,把黄连甲听得气闷,便问有什么有名之处,那法国人又说了不少,黄连甲却听不大懂,依稀有一句是:“大仲马的墓地在第厄普!”
黄连甲一听吓了一跳,他来法途中与佛朗士船长闲谈,时刻想着见见大仲马,真到了法国,一连迭事故,却把想见大仲马的事情忘了,万不料人已经没了。急忙问道:“大仲马何时死的?”
日期:2010-10-22 14:22:39
那法国男人道:“是去年十二月,因为战事,先葬在了第厄普,据说他留下遗言,要葬在他的家乡维累尔-科特雷,现在法国正乱,一时也迁葬不成。”
黄连甲一听大仲马过世的日期,正是自己来法国的路途之中,不由得暗暗感叹,自己如此喜欢大仲马,却无缘一见。问及大仲马墓地的地址,正巧那男人颇了解底细,便一一告诉黄连甲,从码头走,并不是很远。黄连甲问清路途,心中暗打主意,他知道若是错过,以后难有再来第厄普的机会,于是回舱去见“马赛号”的船长,询问何时才能再开船。那船长见是坐头等舱的中国孩子来打探出航消息,只道是中国钦差指派而来,生怕中国人急着赶路,催他行船,便说风大浪急,强行过海必有翻船之忧,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起航。黄连甲听了这话,胆子便大了起来,也不回舱告诉张德彝,径直下船上了码头。
他在码头上雇了一辆双轮马车,告诉车夫赶去涅维利教堂的墓地,那车夫居然问道:“您是不是去看大仲马先生的墓地?”
黄连甲奇道:“咦,您是怎么知道的?”
马车夫笑道:“最近几个月,常有人搭乘我的马车去涅维利教堂墓地,看望大仲马先生。前段时间,普鲁士人占了第厄普,人心涣散,去看仲马墓地的人少了,自打普鲁士人撤到巴黎东北部,去祭扫的人又慢慢多了起来!”
黄连甲道:“原来如此!我一直想亲眼见见大仲马先生,可惜错过了机缘,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看看他的真容了!”
马车夫哈哈大笑,道:“您可以看看他的照相片啊!顺路就可以看见,满大街都是,想不看都难!”
那马车夫说罢,驾车朝东而行,走不多远,自己又自顾自哈哈大笑。黄连甲不明其意,正待相问,那马车夫已将马车停在了一个橱窗前,指着玻璃橱窗上悬挂的一张照片道:“您看,那个被那年轻女演员搂着的老头儿,瞧见了吗?那就是大仲马。”
日期:2010-10-22 18:42:48
黄连甲凝神望去,见那玻璃橱窗上悬挂了一排照相片,都是一个胖老头儿和一个年轻女子的合照。有的是大仲马坐着,那女子站在身后搂着他;有的是女子坐着,将头依偎在大仲马胸前,而大仲马则紧紧拥抱着她;更有甚者,大仲马没穿礼服,那女子也仅着包裹在身的紧身裤。黄连甲目瞪口呆,再看橱窗上还有广告字,言明照相片出售,每张四个苏,这一看更是口呆目瞪,不明所以。
黄连甲下了马车,推门而入,店铺内只有一个小伙计,见进来个奇装异服的外国孩子,当即怔住,也忘了招呼生意。黄连甲见状,便掏出一个金法郎,在手里摆弄不休。那小伙计醒悟过来,忙上前招呼,黄连甲便问道:“法国都把作家的照相片摆出来出售吗?有没有维克多·雨果的照片?”
那小伙计道:“当然不是,没有,雨果先生的照片怎会出售!不会的!”
黄连甲奇道:“那为何专卖大仲马先生的照相片呢?”
小伙计将背熟的生意经准备一下,微微一笑道:“三年前照相还很时髦,六十五岁的大仲马带着他的情人--就是照相片上这位美国女演员阿达·孟津,在摄影师利别尔特那里拍了一组合影。照相片拍得很好,大仲马却没钱付账,欠了好久。摄影师利别尔特一怒之下,将底片洗印了很多,挂出来出售抵债,闹得满城风雨,笑话频出。一年后,这位善于在舞台上骑马,许多年都自称是二十五岁的阿达·孟津患病死了,大仲马受了打击,再没写过小说书,如今大仲马去世,这照相片又好卖了!”
日期:2010-10-22 21:12:05
黄连甲甚是奇怪,想不通以大仲马的豪富,怎会没钱支付照相片的费用,只怕是其中另有隐情。他将橱窗上的照相片买了一套,余钱也不要找回,作了小费,见店内还有鲜花出售,又拿出钱来,顺便买了一大束法国的国花------鸢尾花,准备敬在大仲马坟前。黄连甲出了店门,又乘上马车,赶到涅维利的教堂,先给了车钱,叫车夫等着,自己进了墓园。
他以为大仲马这样有名,坟墓一定极为醒目,谁知在墓地里寻高大精致的墓碑一一看去,却都不是。若想一个一个看过来,那墓碑却又实在太多,想找个人问问,墓地里偏巧一个来祭拜的人都没有,只好退出来问车夫。那马车夫却道,自己也是听说大仲马葬在这个墓地,每次载客人都是到这里来,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过。
黄连甲只好朝涅维利教堂走,想去那里找教士问问,却见几个法国人走进了墓园,黄连甲见状追过去,见那几个人走到一个普通墓碑前,没说几句话,便吵嚷起来。黄连甲走过去一看,那个墓碑上写的就是:亚历山大·仲马。黄连甲当即将那一大束鸢尾花摆在大仲马墓前,按照法国人的习俗,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那几个正在吵嚷的法国人见一个中国孩子,对着大仲马的坟墓行礼,都觉惊奇,便停了吵嚷,看着黄连甲,其中一个衣冠楚楚,上唇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脱了帽子,对黄连甲鞠一躬道:“请问,您为何要给这个坟墓行礼?”
日期:2010-10-23 14:07:25
黄连甲道:“为了《基督山伯爵》和《三个火枪手》,我要表达我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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