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西风——几具残尸引发的泼天大祸》
第42节

作者: 孙晓楠29520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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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见这个中国男孩不但听得懂他的法语,还能说一口流利法语,暗暗赞叹,当即对着黄连甲躬一躬身道:“我代我的父亲向您表示感谢!”
  黄连甲一怔,道:“莫非……?”
  “是的,这里安睡的是我的父亲,我是亚历山大·小仲马。”
  黄连甲未及回话,傍边一个法国男人便走上一步对小仲马道:“您还没有答应我的要求,您今天必须把《涅利塔》从墓碑基座上除去。”
  小仲马道:“加伊雅尔杰先生,我绝不会答应您的无理要求,《涅利塔》既然是您和我父亲合写的,我父亲就有一半著作权。”

  那被称作加伊雅尔杰的法国男人道:“根本不是合写的,您父亲不过是应剧院经理委托,胡乱把我的剧本改了一些小细节,就在我的名字前面署上了他的名字。”
  小仲马道:“我父亲是把名字署在您后面的,而且只是三个星号,是剧院经理把您的名字放在后面,并属上大仲马真名的。再说,如果没有结构调整和那些天才的活动细节,《涅利塔》根本不会获得那样大的成功。您的剧本如果很完美,剧院经理为什么一定求我父亲来修改?”
  加伊雅尔杰怒道:“我的《涅利塔》没有大仲马的胡乱改动,也一样会获得成功。”
  小仲马道:“您的写作要是达到了《涅利塔》演出时的水准,为何以后再没有佳作?”
  日期:2010-10-23 14:41:21

  两个人争来论去,各持己见,吵个不休。黄连甲细看大仲马墓碑基座,上下左右,刻满了一部部作品的名字,洋洋大观,居然有几百部之多,其中果然有一个《涅利塔》。
  他听了几句,大致弄明白了二人争论的原因,走上一步,对加伊雅尔杰道:“先生,既然演出成功的那个《涅利塔》不能说是您一个人的,那大仲马的墓碑就有权刻上这个名字,等您要刻墓碑那一天,您也有权刻上这个名字。”
  加伊雅尔杰听了这话,只觉得是咒他快死,更是愤怒,气冲冲的对黄连甲道:“你一个外国人,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来插什么话?”
  黄连甲笑道:“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既然和我没有利害干系,那我说的就是很公正的话了?”
  加伊雅尔杰一怔,没料到这个中国男孩口齿灵便如斯,他一生气,便有些失去理智,走上一步,就想伸手去抓黄连甲脖领,小仲马等人大惊失色,尚未来得及阻拦,却见黄连甲微微侧身,已然避开了那只因愤怒、激动而颤抖的大手,道:“法国还有几个说不过就伸手打小孩儿的,您一起叫来帮忙吧!万一您一个人打不过我,可比打小孩时请人帮忙更丢脸。”

  加伊雅尔杰怔了一怔,他绝非想要动手打人,只是言语不及,一时气愤而已。他年轻时脾气暴躁,当年就曾为《涅利塔》一剧与大仲马决斗过,所幸双方都没有伤亡,如今已经步入中年,火气早已衰减。黄连甲嘴不饶人,又道:“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您要在大仲马先生在世时,讨得一份证明书,事情就好办了。如今大仲马睡在这里不能说话,您一个人说,乏味的很!”

  众人见这个中国男孩言语锋利,暗指加伊雅尔杰在大仲马活着时没有办法,人去世后再来讨旧账,分明是欺负死人不能说话,不由得暗暗称奇,都劝加伊雅尔杰放下此事。那加伊雅尔杰又辩了几句,见没人附和他的观点,愤愤而去。
  日期:2010-10-23 16:41:36
  十二年之后,法国人在马利泽尔勃广场为大仲马建造了一座全身铜像,铜像的基座上刻满了大仲马的作品,其中仍有这部《涅利塔》,加伊雅尔杰又来争论《涅利塔》的署名问题,小仲马微笑着对他说:“先生,等法国为您建造纪念碑时,您的纪念碑也可以刻上这部作品!”
  加伊雅尔杰走后,小仲马又给黄连甲鞠了一躬,道:“感谢您支持我的父亲!”黄连甲连忙还礼,小仲马又道:“请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您对我父亲的看法,喜欢读书的人都知道,小说和戏剧,之所以能打动人,完全是因为那些天才的细节,具有让人激动、感动、冲动的魔力。如果只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框架,是如论如何不能吸引大众的。”

  黄连甲笑道:“我做梦都梦见自己被装在麻袋里,被人从伊夫堡悬崖上抛下,这一抛不知道会有多久,觉得血液都凝固了!”
  小仲马毕生都为自己的父亲大仲马而自豪,听黄连甲如此评说,心中高兴,说什么也要请黄连甲去自己寓所,黄连甲听说大仲马生命里最后一段时间就是在小仲马家里度过的,也是极想去看看。他暗自思付,既然小仲马寓所离此地不算很远,去看一看便往码头赶,天擦黑就可赶到,“马赛号”总不可能晚上开船,于是欣然接受小仲马的邀请,打发了车夫,上了小仲马一行人的马车。

  一路之上,小仲马问起黄连甲来法国的缘故,黄连甲一一说了,小仲马听说法英战舰相迫,大清国因此杀了二十名民众抵命,还赔偿白银四十余万两,不由得叹道:“这是以暴制暴,有违传教初衷,中国这事情做的不对,但英法两国多少有些过分了!”
  马车在遍布葱绿林木的海岸边疾驰,沿途可见白色的岩石悬崖搭配着蓝色的大海,此时斜阳金黄,风景着实绝佳。不多时到得距第厄普不远的渔村皮尤伊,小仲马寓所,只是一栋极其普通的小楼房,虽然也有个花园,那花园却小得如同花盆,与黄连甲想象中大仲马的豪富天差地远。小仲马见黄连甲面露诧异之色,知道黄连甲心中所想,笑道:“我父亲在世时,评价过我这个花园,建议我打开卧室的窗户,给花园放些空气。”

  日期:2010-10-24 00:03:10
  黄连甲哈哈大笑,小仲马又道:“我父亲一生赚钱很快很多,但花钱更快更多,非但没留下房屋财物,身后还有余债未了!”
  上得楼来,走进大仲马去世前睡的那间屋子,只见屋内陈设简朴,家具陈旧,床头柜上放着一摞书籍,几支笔,一摞蓝色稿纸和一摞粉色稿纸,松木床上铺着整洁的白床单。若不是墙上挂着一张装饰了黑纱的大仲马遗像,还以为这屋子的主人只是出门不在而已。
  黄连甲说起佛朗士船长,讲大仲马耗费几十万金法郎巨资兴建“基督山城堡”,流水宴席招待八方来客的事情,极是感慨。小仲马说到自己的父亲,谈兴极浓,讲起为了推广阿尔及尔(今称阿尔及利亚),法国政府派出一艘军舰,专程护送大仲马去阿尔及尔旅游,只为请他写部游记。又讲起大仲马如何仗义疏财,为了帮助加里波的进军那不勒斯,统一意大利,不惜捐出五百万金法郎和一艘纵帆船。黄连甲手中还拿着一纸袋的大仲马照相片,想起小伙计说大仲马付不出照相费用之事,不由得问了一句:“那大仲马先生捐出那样多钱,怎不肯给自己留些备用?”

  小仲马道:“都是因为一些经济纠纷未清,法院扣住了父亲的版权,只待官司一清,各国汇来的版税,自可偿清他的债务!”
  黄连甲道:“原来如此!”
  日期:2010-10-24 00:06:17
  小仲马道:“还有一件趣事,我父亲去世之前,有一天,我走进这间屋子,见他躺在床上,手里摩挲着两个金路易。他看我进来,对我说:‘世人都说我不懂节俭、挥霍无度,你还曾经为此写过一个剧本上演,其实你们都误会了。当年我从家乡维累尔-科特雷去巴黎时,口袋里有两个金路易,四十年过去了……你瞧,如今他们还都好好的在我手里!’”

  黄连甲听了此话,忍俊不禁,知道自己无需为大仲马晚景拮据而感慨,细品这句话的滋味,不由得叹道:“能做不凡之事,才是不凡之人!”
  小仲马要请黄连甲吃饭,黄连甲第一次偷着跑出来这样久,看看时间不早,怕崇厚动怒、张德彝担心,不敢再耽搁,坚辞而出。小仲马见状,也怕误了外国使节的行程,匆忙间找了几本书,送给黄连甲,又替他雇了出租马车,送他回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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