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闻闻,看我是不是骗你?”阿佳妮将一只玉足伸过来,黄连甲笑着躲开,见阿佳妮不似骗他,便试探着闻了闻。这一闻发现,果然没有异味,便放开胆子,凑近了去闻。一股淡淡香气入鼻而来,既不浓烈,也不冲鼻,闻起来甚是舒服,和阿佳妮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他想了想,又问道:“你和露易丝比,谁的脚更漂亮呢?”
阿佳妮道:“露易丝姑母已经过了四十岁,再漂亮的脚,皮肤老了,也就不会怎样漂亮了!呀,这话你可不要对露易丝姑母说啊,否则她会生气的!”
黄连甲道:“我当然不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外面依稀的枪炮声中聊到困乏了,仍不见露易丝回来,便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黄连甲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深夜潜入荣军院,去开启拿破仑一世的棺椁。他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了五层石头棺盖,剩下一层却始终推不开。他仔细看了半天,见那石棺盖子侧面有一个银币大小的缝隙,猛然想起欧仁王子给自己的拿破仑家族护身符,大小与那缝隙一般。他灵机一动,将护身符摘下,试着塞进那个缝隙,石棺居然自己开启。黄连甲还没来得及看一看那尸体的真容,就听见有人进了墓室。他见四周无处躲藏,急出了一身冷汗,正迫在眉睫之际,忽听棺材内有法语声音道:“孩子,你爬进来,你身上既有拿破仑家族的护身符,我就会庇护你……”
黄连甲毛骨悚然,在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忽听到外间有人在低声说话,他瞧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一摸,旁边床上空空如也,阿佳妮却不在床上。他凝神细听,外间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一男一女,外面的枪炮声虽已停止,那两人都将声音压得极低,一句也听不清楚。黄连甲慢慢下床,他轻手轻脚,连鞋也不敢穿,只怕弄出声响,一步一步挪到门前,将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倾听,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日期:2010-11-30 20:01:02
“很抱歉……”
“什么意思?”一个男子错愕的声音道。
“对不起……您来得太晚了!”
这女声压得极低,含混不清,黄连甲还是听出这是阿佳妮的声音,只听那男子的声音道:“我们十点钟刚刚打跑了政府军,占领了市政厅,大家还在善后,我就急急忙忙跑来给您报信,怎会太晚了呢?”
“……”
“上帝啊,难道您的意思是……”
“是的,我很抱歉!”
“是不是我的年龄比您大得太多了?”那男子道。
“不,不,不是因为年龄,我并不在意年龄……”阿佳妮道。
“您不喜欢我这样每天在冒险的人?”
“不,不,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一直都喜欢为公民而冒险的英雄。”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不能说,请原谅!”
“怎么会这样?爱情蒙住了我的眼睛,让我变得愚蠢无比,我以为这个胜利的好消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和您分享,却没想到您只为好消息而兴奋,丝毫不在意这个报信的人!”
“我很抱歉!”
“我一直以为您对我很好,以为您心里想的和我一样,以为我们只要等胜利之后就可以在一起,今天我们胜利了,我才发现,这个梦想也随之破灭了!”那男子急切的问道:“看来是我以前误会了您!究竟是为什么呢?
黄连甲听这男子的声音浑厚成熟,绝不是偷偷在饭店外窥视的法国小伙子,也不是戈底叶伯爵。他听不出是谁,就想看看,只是这屋门既已关闭,打开的话,任你手脚再轻,外面的人也一定会发觉。他俯身想从锁眼儿向外看,偏偏这锁眼儿的位置看不见人,只能看出外间漆黑一团,并没有打开煤气灯。
接下来便是阿佳妮的声音:“请不要再说了,您来得太晚了,”阿佳妮低声道:“哪怕您早一个月把这些话告诉我,都不见得会是这个样子,您来得实在是太晚了……”
“那请您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日期:2010-11-30 20:39:16
“我不能够说,求求您,请不要再问我了,现在很晚了,请您回去吧!”
外面沉寂了好一阵,那个男子才道:“打扰了,我这就告辞!”接着是一阵脚步声,黄连甲忙溜回床上,他在床上细听动静,又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以为阿佳妮马上就会回屋,等了一会儿,外间却再没动静。黄连甲心道,此刻若是站到窗子前向外看,多半可以看见走出这栋楼的人是谁,只是担心阿佳妮马上推门进来,被她看到自己偷窥隐秘,大大的不妥。他又凝神细听,这一次听见阿佳妮叹了口气,推门进来,黄连甲闭着眼睛,装作熟睡未醒,忽觉床上一动,阿佳妮上了床躺下。他胡思乱想良久,自然没有结果,几次想问个究竟,终于忍住,听阿佳妮呼吸不稳,显然并未睡去,自己也不敢动,挨到后半夜,终于困乏了,就此睡去。
第二天清晨,外面有人大声呼喊,两个人都被吵醒,爬起来到窗前往下看,却见街上聚满了人,高呼胜利了!吵嚷喧腾声中,听见几句政府军被打跑了,梯也尔也逃了,市政厅已经被国民自卫军占领了。
阿佳妮兴奋得连呼:“他们太伟大了!他们竟然做成了!”黄连甲见她如此激动,似乎昨晚根本没有人来报过喜讯,自然也不便说破。阿佳妮抱起黄连甲,在屋子里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子,兴高采烈的道:“你也伟大,我的小人儿!”说着又在黄连甲唇上印了一吻,这次是刚刚睡醒,并未漱口洗浴,黄连甲闻到却是阿佳妮口里有股难闻的异味,他也不便表示,心中只觉得这外国人的礼节实在不可恭维。再想到自己刚刚睡醒,嘴里必定也有口臭,又觉得对阿佳妮不起。
他正尴尬,忽听外面大街上有个尖锐的童声大喊:“中央委员会掌握了巴黎,公民是巴黎的了!”这孩子复述大人的口号,急迫中却把巴黎是公民的喊反了,两个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由得哈哈大笑。
待到上午,露易丝·米歇尔小姐才回到家中,她身上衣裙颇脏,脸上却是精神焕发,一进门便拥抱了黄连甲和阿佳妮,说中央委员会决定为黄连甲授勋。阿佳妮听了拍手叫好,却把黄连甲吓了一跳。忙道:“这事要传到崇厚那里去,他知道我偷着跑到巴黎来玩,我非倒霉不可!”
日期:2010-11-30 21:18:48
米歇尔小姐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等选举结束后,中央委员会执政了,必酬劳你的大功,我就提议废除与中国政府订立的赔款协议,这件事办成,那崇厚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黄连甲听了这话,眼前突然亮出堆成高山的银元宝,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对邮政局长的一句话,能值得五十万两纹银。只听米歇尔小姐又道:“我原想叫阿佳妮陪着你玩上几天,多看看巴黎景致,再叫人送你去找中国使团,现在倒是不用着急了。你只管放心在这里玩,等大事都办妥了,咱们再说。”
黄连甲一想起波尔多的那个蒙潘西叶公爵,就有些担心,生怕住到他那里会被下毒灭口。他本来就不愿到那里去等崇厚张德彝,既然现在可以不去,后面的事情都有米歇尔小姐代办,还能在这里随心所欲的游玩,实在是好到了极点。
米歇尔小姐收拾了些写满字的本子,简单梳洗一番,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金法郎塞给阿佳妮,叮嘱她照管好黄连甲,又匆匆离家而去。阿佳妮见那把钱币有金有银,还有钞票,便放在桌子上整理,冷不丁发现,几张钞票里夹着两张粉红色的纸头。她将那两张粉红色的纸头展开一看,却是两张巴黎日姆纳司剧院的戏票,日期正是今日,时间也差不多少,忙令黄连甲套上外衣,一起出门去看戏。黄连甲在大清国家乡时,本来最是不喜看戏,戏台上一句话依依呀呀唱半天还拖着长音拐了八道弯,虽不能把唱戏的憋死,却能把他急死。他记得佛朗士船长说过,法国戏剧吸取了英国戏剧的经验,摒弃了很多虚假的艺术,演得很真实。看法国戏,等于站在大街上,过路人将一生中最重要的部分浓缩了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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