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无言。江湖里虽然充满了背叛，但是也不乏黄小四小铁这样的传奇。我突然想起小铁当年说过的那句话，那句话让我经久不忘，小铁得知黄小四全盘翻供后，说了这么一句，我今后没脸见人了。而以后的小铁，等黄小四等的又是那么的义无反顾。想到陈彪女友珊珊等陈彪，她和小铁是一类女子，但是结局完全不同。
　　那天和黄小四分手，黄小四问我住哪里，我说就在这附近。于是黄小四约了我一家老馆子，他说就离这里不远，很好问。但是他又说了这样一句话，六点半见，你如果等到七点，我还没到，那我就是有事了。于是我说，你这样说，你觉得我还会去？
　　晚上将近七点，我来到那家馆子，那家馆子其实距离我居住的宾馆仅仅百步之遥。那是家很小的馆子，似乎没有大门那种，我一眼看见了黄小四，还有小铁。凉菜摆了四个，他们静静的等在那里，没动筷子。
　　自然桌子上，少不了一瓶老酒。
　　黄小四很仔细的饮酒，小铁也是。上了两道热菜，一盘叫不出名堂，一盘是红纱大鲤鱼。

　　我说，你其实现在，还是一个传奇。
　　黄小四说，现在是，过去不是。
　　小铁说，嗯，过去不是。
　　那天晚上两个小时时光里，几乎无话，我知道，大家都在品味过去的岁月，用黄小四的话来说，是品味那岁月里值得品味的感情。那瓶老酒，居然是我青年时代喝的，黄小四说，那是他母亲的珍藏。黄小四说，他母亲守着那些老酒，就守在了一九八七年之前，整整十五年，都守在一九八七年之前。那天晚饭结束时，黄小四搔着花白的头发说了一句隽永的话，人生啊。

　　那一天北京的夜晚很美，一年以后，我和那个美丽高挑的女子，又坐进了那家饭店。而我装的初来乍到的样子。
　　日期：2012-04-23　11:28:30
　　十二、我讲述的那个岁月，逃犯比较多。我想之所以逃犯比较多，很大一个原因，是外来人口还比较少，城市也远没有如今大，江湖上那些人在这个城市生生息息，彼此熟识。事实上那时候的江湖，不乏整体外逃的现象，造成整体外逃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发了大案，这里指的是无头大案，公丨安丨千篇一律的采用干拍，所谓干拍，我在其他文章里讲述过，大致就是将江湖人一网打尽，然后去甄别每个人在案发时间段干什么，因此会进去很多人，因为很多人不想讲清楚那一时间段在干什么，或者是讲不清楚，因为一旦讲清楚，还是得关押。于是那些讲清楚或者没讲清楚的，往往会被关押一大批。平心而论，这种方法，往往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于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摸着规律的江湖人，开始整体闻风出逃，那时候靠口口相传，竟堪比现代化工具，比如中午发了大案，傍晚整个城市江湖人几乎能跑掉一半。事实上，在案发的第一时间，消息就不胫而走。

　　而那时候的出逃，就像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就是，多半不是去外地。因此那个时候，抬头碰脸都是逃犯，不足为奇。
　　那天麻保国找我，我去了澡堂，澡堂一度被称为江湖人的天堂，而一九九二年年底的澡堂，终将走到尽头。那天澡堂没有重量级人物，于是我的到来就比较瞩目，遇到的多是逢迎。来到角落，和麻保国几个人一人一碗盖碗茶。这两年麻保国几乎是不来澡堂了，用麻保国的话来说，是触景伤情。而且他也几乎不去我的饭店。神情黯淡的麻保国那天说到和怀斌见面，一下子嗓门提的很高，一周遭人都把脸转了过来。他先说了那句怀斌说给我的话，可以理解，然后他更大声的说，怀斌抱着他说，保国，你能来我还是很高兴，我想到了从前，保国，还是从前那句话，谁与你为敌，我就与谁为敌！

　　那天麻保国说完这句话我们起身走了，江湖人穿衣比当兵的还快。
　　麻保国说要戒大烟，又说一个比一个短，我以为是找我用钱，结果只猜对了一半。
　　他说，钱也要借，土法戒烟要天天喝酒，另一件事更重要。
　　我说，啥事？
　　他说，你领我去见黄小四姐姐，打一场牌。其实我跟黄小四的许多误会，喝酒说不清，正好他姐爱打牌，我用你的钱，一般是要输给她的。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跟黄小四他姐又不认识。
　　他说，操心的跟不操心的就是不一样，虽然黄小四翻供了，可那是意料之中，谁进去都会那样做，何况他还扛了一年，这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了。你说你不认识黄小四他姐，那我告诉你，黄小四他姐这两年发财了，我也是才知道，她长包了宾馆，就是你饭店边上的那个长江宾馆。
　　我说，我日，住那我就能认识？
　　他说，你不认识她，她认识你。
　　我说，这话啥意思？
　　他说，我问过了，她是你饭店的常客，她签单。

　　我饭店里签单的客人不多，麻保国这一说，我一下想起一个女人来，果然跟黄小四长得十分相像。那女人举止文雅，但做事果断干脆。一次我去宾馆找她结账，四千多，对于那个零头，因为她这次付的是现金，我就对会计说，零头不要了。她丢给会计一句话就走了，她说，钉是钉铆是铆。
　　那天麻保国“借”我了两千块钱。
　　两天以后，麻保国再次给我打了传呼，我告诉他，已经说好了，黄总让我给你约个时间，她说这几天正好不忙。电话里麻保国很兴奋，麻保国说，让她找地方，打这种牌，我不能找地方。
　　我一点也没听出他这话的弦外之音。
　　又过了两天，我告诉麻保国，今天下午四点，长江宾馆618。

　　结果麻保国十二点多就来饭店找我了，还带了一个人。那个人很陌生，穷凶极恶样子。他没进饭店，采买小刘去倒垃圾，他挥手喊了他。
　　这么早他就来了，我虽然感到了意外，但是也没多想什么。半个月以后，等我知道真相，江湖上的又一场血雨纷争正缓缓拉开序幕。
　　我那一天一直不知道事情结果，事实上我把麻保国和穷凶极恶领进618，黄总也是一脸的惊讶，她还看了眼手表，说一句这么早。那是我第一次进618，里面的床铺拆了，改成一间在当时看来很宽敞的牌室。是黄总把我们领进618的，她说，你们在这儿等吧，我还没吃饭，在卧室也不方便。
　　那天回到饭店，我便把这件事忘了，那一天饭店里忙的差点爆棚。
　　以后的几天，我没有再见到麻保国，也没有再见到黄小四的姐姐。一九九三年即将来临，临街的一些单位，有的已经挑出了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