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是张耗儿出了啥子事情。
莽哥这一问,让张耗儿一下子不晓得从哪里说起,从床上爬起来,叹了口气,道:
“不是我出了啥子事情,是你屋头出了事,大事!先不要说了,跟我去看看你侄儿,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说。”
一路上,张耗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了莽哥。令张耗儿想不到的是,莽哥听了,并没得啥子特别的反应,就像这件事跟他无关一样,嘴里“嗯啊”的应着,表明他在听张耗儿说话,只是在听到说七爷在侄儿出事的第二天就去了成都的时候,才嘿嘿冷笑两声,插了一句:
“七爷也太小看人了。”
两人赶到关医生诊所,朱大嫂跟两个娃娃都不在,关德全和徒弟正在应付其他病人,看到莽哥,略微点了一下头,向里间怒了努嘴,道:
“朱幺爷来了?你侄儿在里头,进去看看嘛。”
莽哥和张耗儿一前一后走进里屋,见朱大哥正艰难的倚在床上,手里托着个大碗吃饭——本来关德全要让他徒弟喂他,却是死活不肯,说自己吃——大概牵动了伤处,吃一口裂一下嘴。听到有人进来,抬头见是自己幺叔,顿时像见了救星一般,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只叫了一声:“幺叔!”眼泪水便哗哗的流了下来。
莽哥忙示意他别乱动,脸色平静,淡淡的笑道:
“没得事,将才耗儿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啥子都不要管,先养好伤,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说完,过去接过饭碗,一口一口的喂他。
一开始,张耗儿还担心莽哥听了侄儿的事情,会马上跳起来,舞刀弄枪的去找马队长拼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平静,脸上甚至连一点特殊的表情都没得,这样的反应让他很是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担心:他和莽哥相交多年,晓得莽哥的性格,出了这种事情,断无就这样算了的道理,只是不晓得莽哥看似冷静的外表下,到底掩藏了怎样可怕的心思。
日期:2010-08-01 09:39:20
看到莽哥脸带微笑,神情专注的喂朱大哥吃饭,一丝不安闪过张耗儿心头,不由叫了一声:
“莽哥……”
莽哥回过头,看到张耗儿的表情,像是猜到了他心头所想,露齿一笑,道:
“耗儿,没得事。多大点事啊?老子不会乱来的。”
莽哥越是这样说,张耗儿心里越不塌实,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莽哥说:
“莽哥,不管你龟儿子啷个想,我们两个从穿叉叉裤(开裆裤)就一起耍,大凡小事(大小事情)都是一起抗,这回你也不要想丢开老子。”
“你看你龟儿子那个样子,老子说了啥子,你龟儿子激动成那个样子?滚,滚,滚,滚一边去,不要在这里吓到逸臣(逸臣是朱大哥的名)。”
莽哥这回真笑了,两只眼眯成细缝,左脸颊现出一个酒窝,给人一种憨厚、忠实的感觉。张耗儿也跟着笑了,道:
“老子不管你啷个想,从今天起,你龟儿子走哪里,老子跟到哪里。”
“随便你。”
过了一会,两个娃娃跟着朱大嫂回来了,一见莽哥,大娃子便跑了过来,问道:
“幺叔公,我的橘红糖呢?”
莽哥一拍脑壳,笑道:
“嗨,你看我这个记性,我把它放崖洞里了,就在床底下的木头盒子里头,你跟老二两个自己去拿吧。”
大娃子答应一声,领着弟娃儿(弟弟),兴高采烈的去了——他两个经常跑到叔公的崖洞里耍,早就轻车熟路了,大人自然不必担心。
朱大嫂见了莽哥,也和她男人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莽哥好不容易劝住,道:
“好了,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安心照顾好逸臣就是,其他的事有我。”
莽哥又吩咐了侄媳妇几句,这才出来,笑眯眯的对张耗儿小声说道:
“耗儿,老子昨天下午发了个小财,你去喊彭三娃、老挑他们几个,我去‘川香阁’订好雅座,今天晌午好好啜他妈一顿。”
张耗儿歪起脑壳看了莽哥一阵,虽然有些惊讶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请人吃饭,但还是依言找人去了。
快到晌午时间,张耗儿领着彭三娃、老挑、荷包蛋、二狗几个人,嘻嘻哈哈来到“川香阁”,莽哥已经点好菜在那里等着。几人看到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口水都流出来了,不等坐下,老挑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板鸭塞进嘴里嚼了起来,看着莽哥,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看来狗日的又发财了,摆了这么多好吃的。”
莽哥没有理他,招呼大家坐下,端起酒碗,正色道:
“逸臣出了这个事,我不在屋头(家里),多亏了弟兄伙帮忙扎起,谢了,敬大家一碗。”
如此的一本正经,让几个扒二哥收起嘻皮笑脸,纷纷端起酒碗,仰头喝了。只是这碗酒,有的人喝道心安理得,有的人却喝得不是滋味:除了张耗儿和荷包蛋,其他三个只是在朱大哥出事那天去过一趟,后来帮着朱大嫂搬家时去过一回,其他时间,几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莽哥并不计较这些,连连招呼几个吃菜喝酒。
几口酒下去,开始的那点一本正经便抛到了九霄云外,几个扒二哥逐渐现了原形,开始放浪形骸、大呼小叫起来。这顿饭直吃到酒足肉饱才算结束,老挑、彭三娃、二狗说是有事,各自回屋头(家里)去了。
56
日期:2010-08-02 06:59:42
莽哥、张耗儿和荷包蛋三个从饭馆出来,一路偏偏连天(踉踉跄跄)往下街子而来,到了大桥,三人爬上大桥栏杆,并排坐在栏杆上,双脚晃荡着看着天空,有一搭,无一搭的摆着龙门阵。张耗儿率先开口,问道:
“莽哥,你说老实话,这件事你到底想打算啷个办?”
莽哥笑笑,道:
“啷个办?还不是凉拌,别个(人家)是当官的,有枪有炮,我能啷个办?”
张耗儿鼻子哼了一声,道:
“老子才不信,你龟儿子会那么耙和(软弱)。”
莽哥转过头,看着张耗儿,道:
“那你说啷个办?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我一个扒二哥,还能啷个办?”
荷包蛋叹了口气,道:
“莽哥说这话有道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那个马队长,硬是好凶哦,张耗儿只是多说了句话,就挨了一耳什(耳光)。”
张耗儿叹了一口气,也无话可说,但对莽哥的话却始终半信半疑。
太阳明晃晃的当头照着,北方的天边,一团墨黑的乌云翻滚着,蔓延着,正逐渐向南扩展,远远的,隐约能听到几声闷雷传来——看样子,到不了天黑,就要下大雨。但三个都有些酒意,哪管这个,依旧坐在栏杆上,搓着身上的甲甲(汗泥)闲扯。
这时,从街上走过来几个年轻人,吊甩甩(吊儿郎当的样子)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张耗儿一见,神色有几分异样,话也不说了。其中一个左脸有疤、满脸麻子、个子比莽哥还高点的年轻人看到莽哥三个,大声喊道:
“耗儿!过来,老子有两句话问你。”
张耗儿像是有些害怕,看看莽哥,梭下栏杆走了过去,那个麻子伸手在张耗儿后挝挝(后脑勺)上敲了一下,问道:
“这几天手又痒了没得?”
张耗儿连忙把那个麻子拉到一边,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才回到栏杆上坐下,莽哥看到张耗儿神色尴尬,问道:
“这几个是哪个?我啷个认不到(不认识)呢?”
荷包蛋正要说话,张耗儿连忙拦住,笑了笑说:
“珠溪河你认不到的人多了。”
莽哥见张耗儿笑得极不自然,哼了一声,说:
“你龟儿子有事瞒到(着)老子。”
张耗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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