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山雕前一段在一个深夜,回家的途中,彻底被李红英打改了。李红英拿块砖,骑在他身上,就那么不停的砸。李红英高喊,啥时候到你服,啥时候为止,我得叫你永远记住今天晚上!座山雕果然永远记住了这个晚上,座山雕那次缝了四十多针。座山雕凄厉的喊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很远很远。我听小炉匠讲,那天晚上非常奇怪,不远处就是居民区,可是任凭座山雕怎么惨叫,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小炉匠说,那一个夜晚,注定是座山雕被打服的夜晚。
于是最后座山雕说,李红英,我服了!李红英,这是我第一次跟人说我服了,我真服了!
然后座山雕,就一动不动的浑身瘫软下来。
李红英这个小屁孩,当夜去投案了,李红英以为座山雕被打死了。李红英关押了十天。出来那天,意外的看见座山雕就站在分局门口。座山雕迎上前来,一脸的服输,红英,我接你来了。
另外还有一件让我没料到的事情。那天我和同学放学回家,那是一个黄昏。那天和我一起放学的,除了我同学,还有一些其他班的操蛋孩子。其他班的操蛋孩子,自从程八一的到来,跟我再没了敌意,他们自动降服,时常前呼后拥的跟着我了。
路过食堂时候,里面灯已亮,工作人员正在跑前跑后忙碌。那时候吃食堂的人特别多,我记得我最早吃食堂,甲菜两毛,都是肉,乙菜一毛二,一半蔬菜一半肉,丙菜六分,纯素的。好像那时候的大人们都特别忙,抓革命促生产,都没闲暇做饭。我这里指的是中午。我好像没在食堂打过晚饭。
那时候中午的食堂,排着老长的队。
老黄,老边,毛大孩一群七八个,蹲在食堂门前的乒乓球案子上,老黄招手让我过去。老黄喊着我名字,声音里带着亲昵。这种亲昵很容易分辨的。
我骄傲的走过去了。
其他人没过来,老黄对他们摆了手。
到了跟前,老黄说,老弟,来,抽根烟。
是那种大光明牌散烟,要是在屋里抽,一屋子香。老黄递给我的一根,是卷好的。我能感觉烟卷上那嘴唇的湿润。
其实我混江湖,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烟瘾,我抽烟纯粹瞎起哄。一直到了一九八六年,我彻夜彻夜推牌九,于是那烟瘾就开始伴陪我,一下走过来许多年。
接下来老黄开门见山,老弟,见你和程八一关系不错。
我知道老黄他们不认识程八一,我问过程八一,但不认识程八一并不代表不知道程八一。就像徐和平,谁都知道。我其实还问过程八一,你跟徐和平关系咋样?程八一那余烬一样的细碎眼光再次闪烁。程八一说,想当年,我们横行时候,他还没起来。我又问,那你能打过他不能?程八一说,你这货,说话不找趟了。我们就没打过,你问的没边没沿的。
其实我很想他有个确切答案,但是没有。
我还问过他秦国强。程八一的住处,其实离我们不是太远,离秦国强就更不是太远了。他的家,在秦国强后面,中间横着两条街。我问秦国强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是废话,秦国强能跟他比?但我还是问了。程八一把眼睛眯起来,好像是个小屁孩吧,跟我门口人有交往,一双鹰眼那个。我说是。程八一再次说了一声小屁孩。
老黄问我时候,我笨拙的喷着香烟,烟雾把我的眼睛迷住了,我一个劲的揉。我说有啥事没,有啥事我跟说说。
老黄说,没啥事,老弟,你听哥哥一句忠告。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疑惑的看着他。
老黄说,这是咱的家门口,咱的家门口别光让外面人来,外面人混的再好,也不是咱门口的。永远记得,别混的不认识门口人了。
我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起小炉匠,好多天没见了,自从程八一开始来,就一直没见他了。
老边说,我弟进去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听我弟老说农场那八天八夜,我以为你俩那么好。
他说的我非常内疚,我这一段,真的把小炉匠忘了。
那天离开老黄他们,我们一群转悠到了天黑透,我一直没怎么说话,我在想老黄的话。后来我又想,老黄他们肯定是嫉妒我了。于是我又去想小炉匠,等他回来,请他一次,现在那么多人跟着我,凑个钱还是容易的。
又过去了几天,那一天下着沥沥淅淅的小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一天里将和李红英再度交锋。我其实认为李红英不敢跟我交锋了,几次我们前呼后拥,见了李红英,他都没有再用那种凶狠的眼光扫视我们,他表现的很收敛。那些操蛋孩子们都说,李红英现在已经不行了,说打他一二三。
结果我们都错了。
那天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窗外的小雨扑打着玻璃,有一些模模糊糊。
我前面说过,我过去的挨打,都是因为我班上分派。我们班上还有另一派,另一派那一个时期扬眉吐气。
那天自习课上到一半时候,对立派的那个头,和我们这派的一个同学发生了摩擦。我们这派早已气盛,于是上去几个,就把那个打了,老师赶来时候,那个已是血流满面。其实他的血流满面,不是我同学下的手。交手时候,窗外走过几个操蛋孩子,可能是被老师赶出来的,他们趴窗户往里看,见在打斗,就冲了进来。一个拎了板凳,把那个一板凳砸倒在地。
那一个哭着走了,老师拉也拉不住。跟着他一起走的,还有他们那派的几个人。那一天的课堂乱哄哄的,老师把我们揪到办公室,一直训斥到十二点多,教导主任也来了,主任声色俱厉,想造反不是?统统给你们处分!
我记得是上初三时候,老师就有了苦吃,操蛋孩子们,接二连三的跟老师开始对打了。
那一天我们声势浩大的走在放学路上,一路走的趾高气昂。那小雨,依旧的沥沥淅淅。
我说过,那时候到处都是菜园子,我们的放学路上,两边除了树木,菜园子也跟着郁郁葱葱。拐弯的时候,一个影子从菜园子的豁口飞速的冲出。猝不及防中,他已经来到跟前,左手持锯片刀,右手持手盔。我们刚看清是李红英,他扑哧一锯片刀就戳进了一个同学腹部。哗的一下,人都跑了。我慌不择路,朝一条小路跑去,摔了两个跟头,满身的泥泞。我摔第二个跟头时候,李红英赶上来。事后听说,他那锯片刀捅进去时候,半截断在手里。熟悉锯条的人都知道,那种钢锯条,那时候家家都有锯子,有钢锯,也有木锯。李红英的那把锯片刀,就是用钢锯条打的。而钢锯条,中间一纹一纹的,都是断裂处。据别人事后说,李红英讲,如果不是断了,我也要挨刀。
那天我第二个跟头摔下去,还没爬起来,李红英大步赶到,左手揪起我头发,右手的那个手盔,重重的砸在我嘴唇上。我当时是天旋地转。
我的门牙,从此永远失去了那半颗。
日期:2010-11-24 10:53:05
九、曹向阳引来了高手李双成
李红英颇知韬晦,比如他投案。多年以后,我和李红英喝酒,李红英无意中说起,那次打座山雕,心知肚明他没死,离死还差着八丈远,但他投案了。好处有三,一,去镀层金。
混到那时候,他还没有渡过金,底气差一截。二,省的了两家大人的纠纷,他父亲和座山雕父亲,关系一直紧张。三,给座山雕做一个交代。他心里真不知道座山雕会不会服,这次打得这么重,如果不服,后果难料。一投案,一了百了。那时江湖上事情,一见官,多半都是一了百了。
喝酒的时候他哈哈大笑,他说没想到,其实也该想到的,座山雕服了,天下前哪有那么多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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