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三石说：“你不懂就别说，还是由我来说吧。”

　　符三石把家里唯一的三只鸡蛋都煎了，另炒了两盘腌竹笋，煮了一锅粥，打算好让桂花吃饱回去。平时，符三石是不上厨房的，加上双腿有病，就连洗衣服的工也由妻子全包下来了。
　　其实，桂花不是头一回来琼树家的，这次是第二次了。那次，介绍人把桂花领到家，琼树只和桂花说了几句话，连饭都没吃，就说有事回牛牯岭去了。琼树一走，桂花就挽起衣袖干起家务来。先是把两老泡在水桶里的衣服洗干净挂在藤条上，接着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再把牛棚里的牛屎挑到粪坑里；接着又把琼树的房间收拾整齐。吃午饭时，还劝两老不要责怪琼树，说他一定是有要事才走的。符三石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话都没说够就分开了，都是这小子的不好，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桂花笑了笑说：“他不嫌我丑就嫌我年纪小，过两年等我长大了，他会来找我的。”
　　符三石说：“他这小子是胡说八道的，如今的黎族姑娘哪一个不是十七、八岁就结婚的，他糊弄你呢。”
　　琼树妈说：“我儿子就这个性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会劝劝他的。”
　　桂花说：“劝什么呢，不做妻子做个朋友或是亲戚也很好的呀！”
　　符三石说：“说得对，你就叫琼树大哥吧，我和他妈都认了。”

　　桂花说：“那以后我就叫他琼树哥了。”
　　符三石和妻子互相对望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傍晚时，桂花走了。符三石和妻子望着她远去身影无限感慨地说：“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琼树的心究意被哪个姑娘勾去了呢？”
　　桂花第二次踏入了琼树的家。桂花进门口时，符三石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桂花说：“我来帮你们煮饭吧。”
　　符三石说：“饭都做好了，快坐下来吃饭吧。”

　　琼树妈上前接过桂花手上的竹笠心痛地说：“肚子饿了吧。”说完递给她一把葵扇子。
　　第二次坐下来吃饭客套话就少了许多。仨人边吃边说。符三石说：“今天亏得你的帮助要不那茶地的草不知何时才能锄完呢。”
　　桂花说：“这是应该的嘛，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呢。”
　　琼树妈仔细地打量了桂花一番，说：“我想来想去，比来比去，还是觉得你好，我们家琼树有眼无珠呢，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娶，难道他要娶个城里的阔小姐不成。”
　　符三石说：“哼，白日做梦吧，城里的阔小姐瞎了眼才看中他这个穷光蛋呢。”
　　桂花说：“其实琼树哥挺好的，哪个阔小姐嫁给他也是幸福呢。”

　　琼树妈说：“那不行，琼树要是娶城里的阔小姐倒还不如娶你呢。”
　　符三石说：“你别乱猜呢，琼树没这想法。”
　　琼树妈说：“要不这样，我明天带桂花上山问问他，桂花哪一点配不上他。”
　　桂花说：“伯母你不能这样，上山去问他会很难看的，有机会我上山一趟看看他吧。”
　　符三石赶紧打住说：“不不，你现在不能上山，听说李口福到处抓女青年到牛牯岭当保姆呢。”

　　琼树妈说：“当什么保姆呢，这都是借口，有人说抓到的姑娘都卖到三亚日本人的军营里去了。”
　　符三石说：“日本人不是投降了吗，哪有什么军营呢。”
　　桂花说：“日本人的军营都由国民党军队接收了，现在合伙做贩卖姑娘的生意，赚了大钱呢。”
　　……吃完饭，符大刀也来到符三石家，并主动提出送桂花回去。他们俩一走，符三石就对妻子说：“你看，他们一对也挺合适的呀！”
　　琼树妈说：“是呀，但不知桂花能不能看中大刀这孩子呢。”

　　符三石说：“看不看得上，那就要看他们的缘份了。”
　　7
　　那天，他们从小路出发，然后走上公路，继续向前推进。他们的目标是到达地图上一个名叫“坑口”的村庄，这也是他们进入屯昌地区必须要经过的村庄。
　　路上，何太顺边走边和罗三更谈心。常守田和石龙轮流背着苏小兵走。刘冬、柳北望走在他们的后面，符琼树和另外七名战士作为前卫，走在何太顺和罗三更的前面。
　　手上的冲锋枪子丨弹丨都顶上膛。符琼树负责观察前面的动静，并一再强调遇到敌情要沉着冷静，不要惊慌。
　　公路坑坑洼洼的，很窄，好象不走汽车，路心也长满了杂草。“这什么鸟公路，妈的。”刘冬说。

　　“路上不会埋地雷吧？”石龙说。
　　听说有地雷，大家都吓了一跳。
　　四周都很静，山上的林木很茂盛，虽然冬天到了，树上的叶子都没掉，这是亚热带丛林得天独厚的优势。
　　“三更，我们生死难定，你要有思想准备哩。”何太顺说。
　　罗三更说：“有，早就有了。活着就要冲到五指山解放全海南，死了也要向前倒，绝不往后趴下。”
　　何太顺说：“那就好，说明你入伍后思想有许多提高了。”
　　“那你呢，打算当逃兵吗？”罗三更反问。

　　何太顺看一眼三更，说：“我出身根子正，又早你三年当兵，表现不会比你差，我怎会当逃兵呢。”
　　“那不见得，历史上很多逃兵都是出身贫苦的农民。”罗三更说。
　　罗三更出身地主家庭，家乡解放后，村里还是不让他当兵。罗三更通过同学说服了当民兵营长的舅舅才入了伍。
　　何太顺说：“三更，你对我不放心，还认为我思想变质？”
　　“不是，咱们谈心嘛，有心里话就直说。”罗三更说。
　　“是啊，当个好兵不容易啊。特别是现在，解放海南是部队最后一仗了，再不立个战功，以后没机会了。”何太顺像在抒情。
　　罗三更沉思片刻，说：“心里装着国家装着人民，这兵就能当好，当个烈士也能永垂不朽呢。”

　　“你看书看的多，理论比我高，但我不服气，咱们比比看谁表现好。”何太顺说。
　　符琼树边盯着前方边说：“你们都说得好啊，我看呀，你们俩都会有出色的表现。”
　　罗三更说：“营长，我们解放了海南能留下来不走吗？”
　　符琼树说：“不行。打完就得复员回家。”
　　罗三更说：“我想留下来，找个海南女人做老婆。”
　　他们俩互相看一眼，都笑了。

　　“我去背苏小兵换守田一下。”何太顺说。
　　符琼树点点头，罗三更对他说：“何太顺脸黑心不黑，是个好兵哩。”
　　符琼树突然想起，不久前何太顺和罗三更打架的事，那天，炊事班采购员把一辆破旧自行车放在操场上，罗三更下岗回来，趁机骑了两圈。何太顺从连部走过来，对罗三更说：“你懂不懂规章，操课时间不准骑单车？”罗三更笑笑说：“我骑几圈就下来。”何太顺走过去拉住车尾架，谁知罗三更没站好，“啪”一声就掉地下来。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恼怒地说：“太顺，你什么玩意儿，弄我摔了，很痛呀。”

　　“痛，老子还要揍你呀！”罗三更一听火了，毫不犹豫地把头伸到何太顺面前。这下，何太顺愤怒了，心里想，老子比你多当三年兵，老兵打新兵名正言顺，大骂道：“老子比你多穿几条裤衩，打你怎么的。”手上的军用皮带，风一样抽在罗三更的屁股上。罗三更一转身，抬腿一勾，把何太顺撂到地下。他正要冲上去夺何太顺的皮带，采购员小廖上来拦住了他们。

　　连队对他们俩人打架很恼火，各打五十大板，分别给了个行政警告处分。
　　从此，罗三更对何太顺有了成见。
　　“你们打架的事，心里疙瘩解开了没有？”符琼树问。
　　“解开了，其实首先是我不对，违反了纪律，操课时间学骑自行车。”罗三更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