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入梦》
第22节

作者: 孟秀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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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赶快穿好衣服,刘冬用指南针在地图上对照了一下,又急急地上了山路。为了预防意外,符琼树命令道:“石龙,前面探路!”“是!”石龙立正答道,心里却在想:营长干啥老叫我在前面开路呢,就因为我会走山岳丛林地和密林小径吗?
  山路越走越宽,路面也较为平坦,野花味在冬天的山里四处弥漫,符琼树预感到,前面就会有大的村寨,因为很久没见到大一些的村庄了。
  他们把枪都握得紧紧的,刘冬背着苏小兵走在身后,石龙走在距他们一百多米的前面,低声向他们像猫叫似的叫了两声。“有情况!”符琼树一声惊叫。大家立即闪入路边的树林,柳北望和常守田端着冲锋枪冲上去,石龙指指前面右侧树林说:“听,有人在呻吟。”符琼树侧耳一听,果真有人在呻吟。他们迅速分三个方向悄悄包围过去,耳听得呻吟声越来越大。符琼树大喝一声:“谁?”“我。”对方答道。“你是什么人?”“伤员,快死的伤员!”对方呻吟着说。

  石龙、柳北望同时从不同方向包围上来,走近一看果真是个伤员,已躺在草丛里奄奄一息,身着人民解放军军装,没帽子,脸呈酱黑色,胸前的衣服上渗着鲜红的血。符琼树用枪指着他问:“你是哪部队的?”
  “我是某团区七连二排一班长麦大刚。”
  “胡说,你敢冒充解放军!”石龙厉声说道。
  “我没有胡说,你看证件。”
  伤员艰难地从衣袋里摸出士兵证,符琼树接过一看,果真是士兵证。
  “你是哪个地方的,说具体点?”柳北望说。
  伤员说:“我是安徽省无氏县红柳乡大坎村人,去年入的伍,三天前部队穿插时打散了。我们五个人走到这里,四个死了,我也快死了。”

  伤员讲纯正的安徽口音,符琼树担心他是敌人的特工,因为敌人的特工队也会胡编一套谎言让人真假难分。石龙又问:“你们的连长、团长、师长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发起进攻。”
  伤员不停地咳嗽,一一作了回答。他们师长的姓名符琼树也懂,发起进攻的时间与他们发起进攻的时间不差一分钟。符琼树将他抱在怀里,说:“同志,我们是自己人,也是打散走到这里的。”“我知道,从你们说的普通话里我知道你们是自己人。”麦大刚睁开眼睛温柔地望着他们。这时,符琼树才发现他手里紧紧握住一枚手雷弹。符琼树说:“麦大刚同志,我背也把你背进五指山去!”麦大刚摇摇头说:“去不了五指山,我胸膛中了两枪,活不久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脸上挂满了泪水,“你们回去一定要给我的部队汇报,给我评烈士呀!”符琼树再忍不住了,流着眼泪说:“一定给你评烈士,一定。”麦大刚吃力地抬起腊黄的脸:“人活着多好!见到海南解放多好,可我没这个福气。”符琼树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泪水一串串洒落在他的头上。柳北望、石龙也默不作声地擦眼泪。

  “你们快走!”麦大刚用手顶了符琼树胸膛一下说。
  “我们不走,只要你有一口气,抬也要把你抬进五指山革命根据地。”石龙呜咽着说。
  “你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我给你换上干衣服吧。”石龙边说边解开他的裤带。
  “还换什么衣服,你们快走呀,不走我就要松开手雷的引信了。”麦大刚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你不能这样!”符琼树竭力地说道。

  石龙趁机夺下手雷,关上保险。
  “你们快走,给我评上烈士,把我埋在山岗上,我死也合上眼,因为我死了也是海南人。”麦大刚说完慢慢合上眼睛,紫黑的嘴唇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有任何工具埋葬烈士的遗体,他们只好砍下树枝用杂草盖在烈士的身上。然后默默地向战友行了个军礼。很快又上路了。
  路上,苏小兵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北望说:“没事。”

  “没事,你们眼睛为啥红啦?”苏小兵象猜到了什么。
  “刚刚送走了兄弟部队的一位烈士。”柳北望低沉地说。
  苏小兵听了再也不说话了,泪水悄悄地从眼角边渗出来。
  山鸡叫的时候,夕阳正照在竹楼前的槟榔树稍上。他们住在竹楼里,后面就是一片密密的竹林,很方便他们遇上紧急情况时撤退,符琼树选择这户人家过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们住在楼上的后房里,这家的主人是个瞎了眼的老妇人,约六十多岁了,她无儿无女,曾生育过三男三女,但四十年代初一次日本飞机轰炸,包括丈夫儿女七人全被凝固汽油弹烧死了,老妇人也被烧瞎了眼睛。她是正宗的当地人。罗三更和她用海南话交谈,她非常高兴,说自己部队上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她的生活全靠村里的游击队员照顾,年轻时用奶水喂过琼崖纵队的子弟兵,现在老啰,没奶水啰,家里有鸡、有鹅、有大米慰劳你们,还有,还有哩,罗三更不明白她说还有什么。老妇人说完就出门去了。

  这是一座陈旧的竹楼,顶上盖的茅草,腐烂得发黑,四个边缘都掉了不少茅草。四壁的竹片也被虫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踩在竹楼梯上会吱吱响,好似要塌下去。屋里飘着一股说不清的腐臭味。站在楼上的窗口望出去,只见竹楼前面,散落在山坡上的十几间高低不一的竹楼全都掩映在竹林间。这些毛竹茂密高大,青幽幽的,看不出一丝冬天的迹象。

  村边有一条河流,并不很大,没有船,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夕阳把河水染得灿黄,牛群从河对岸游过来,好一派宁静的风光。
  再看近处,竹楼掩没在竹林里,乳白色的雾从竹林里升起,似轻纱从闺女房里飘出,偶听到人喊狗叫鸡嚷,从雾里挤出来划破了黄昏的寂静。淡金色的阳光,照得乳白色的雾也呈现出金黄色。鸟在竹林间嬉戏,遇上劳作归家的农人,“吱吱喳喳”地从竹林间冲出,排成不规则的图形,自由地盘旋在竹楼的上空。
  “多像我自己的家乡呀。”刘冬情不自禁地说。
  刘冬出生于江西一个有名的竹乡,从小就对家乡的竹子情有独钟,异常的亲切。他看到一对鸽子在竹林间穿过,开心地说:“上校军官,不会是你们以前放飞的那对鸽子吧。”
  符琼树说:“怎么会呢?它早就飞回去了。”
  “不一定,军鸽是懂人性的。”刘冬说。
  “鸽子在哪呀?”符琼树说。

  “在那呢!”刘冬指着竹林间一对穿梭不停的鸽子说。
  这对青灰色的鸽子在黄昏里,披着金色的光线,忘情地穿插在竹林间,矫健的身姿象闪电象精灵般展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她们是忘情于寂静祥和的世界,还是在寻找自己的亲人呢,也许这两者都有吧。
  “这里多像我的家乡呀!”刘冬又说。
  “是呀,这里和我们家乡一样美。”柳北望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
  “我真想不通,海南地处南方边缘怎么会如此美丽呢!”刘冬不紧不慢地说。

  “好呀,你这个刘冬,忌妒我家乡呀。”符琼树逗他。
  “不,我是说,要是世界上没有战争,人间多么美好!就这个意思,没别的意思。”刘冬说。
  “那好,请不要忘了自己是个军人,解放美丽的祖国是我们的天职啊!”符琼树拍拍他的肩头说。
  “那哪能忘呢,我是共产党员呀,从入党的那天起我就决心解放全中国的。不打到三亚去,不肃清五指山区的残敌誓不罢休!”刘冬坚决地说。
  符琼树说:“好,有决心就好,看你的实际行动啦。”

  “这里风景的确不错!”柳北望把话题引开。
  刘冬笑笑说:“你真不愧是连长的兵啊,够会捧的了。”
  符琼树和刘冬、柳北望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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