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拉下,竹楼内闪着两盏煤油灯。老妇人从别家带来两位姑娘,她俩都很年轻,老妇人说她俩只有十七岁,差一点儿被国民党军队抽去洗衣班。国民党军队洗衣班的薪水很高,因此争着去的姑娘太多,军队一时要不了这么多人就留下来。姑娘对他们笑笑,用半生半熟的普通话对他们说:“辛苦了。”柳北望赶紧搭腔说:“不辛苦,不辛苦。”姑娘又笑笑,转身入了厨房杀鹅、烧水、煮饭。算起来,他们已经20多天没洗过热水澡了,于是,他们每人都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刘冬在开饭前就给苏小兵喂饭喂鸡蛋,苏小兵说感谢老妈妈,他一辈子不会忘记她。
他们围住桌子动筷子吃饭前,罗三更用海南话向老妇人、姑娘介绍了战士的姓名和部队番号,其实都是假的,罗三更指着符琼树说:“这是上校军官,我们的头头。”老妇人和姑娘都点点头微笑。老妇人右手拉着姑娘的手,用海南话说:“她叫阿露,”然后左手拉着另一个姑娘的手说:“她叫阿琴。”他们都点头微笑。煤油灯不很亮,在暗淡的灯火中,符琼树看见两个姑娘身材苗条,眉目清秀,招人喜欢。他们都生怕露出马脚,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匆匆忙忙吃完饭就回房间去了,只有罗三更留下来陪老妇人和姑娘边吃边聊。罗三更边吃边用海南话夸赞姑娘,那俩姑娘却不答话只是嘻嘻笑。
“阿露长得秀气、贤慧,必定有个好丈夫。”罗三更说。
阿露笑笑,放下饭碗说:“你和看相师说的一样,我才不信呢,打了几十年仗,我去哪找好丈夫呢。”
老妇人翻着龙眼肉般的眼球说:“会有的,会有的。”
阿琴也笑笑说:“附近村子的男子大多都是拐脚缺腿的伤兵,我宁愿独身一辈子也不嫁人。”
老妇人又翻龙眼肉般的眼球说:“听说你去前线看你的阿哥啦,他没有和你见面吧。”
“哼,”阿琴从鼻孔哼了一声,又说:“他变心啦,当上国军的小排长就变了,现在又看中别的女人啦。”
突然,阿琴用海南话对罗三更说:“你们的军长、师长、团长、营长、连长是谁?”
罗三更早就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因此在战前就背台词般地把这些资料背得滚瓜烂熟。罗三更不慌不忙地说:“我的军长叫孔大德,师长叫韦中锋,团长叫潘海涛,营长叫范向志,连长叫文守仙。”
阿琴见罗三更对答如流,又生一计问:“最近你们接到了重组先遣连直插五指山区肃清残敌的任务了吗?”
“接到了,我们一路向五指山区开进,路上遇到了不少困难,但我们有决心,一定会完成上级的任务的。请问阿琴同志你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罗三更故意把“我们”两个字说得很重。
阿琴飞快地拔出罗三更腰间的手枪,双眼紧紧盯着罗三更说:“我是琼崖纵队的侦察员,上级早就找我来与你们接头了。你们真是先遣连的同志吗?”
罗三更说:“是呀。”接着说出了联络暗号。
阿琴晃了晃手枪又把它插回罗三更的腰带上。然后立即握住罗三更的手说:“解放军同志,你们辛苦了。”
“是啊,是啊,可为了解放海南岛我们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罗三更激动地说。
老妇人放下碗,在姑娘耳朵边叽咕了一会儿,两个姑娘先看看罗三更又看看门口。难道老妇人又出一计,罗三更心里想。罗三更似乎明白了老妇人的意图,站起来笑笑就离开了饭桌,阿琴紧跟着也离开了竹楼。
罗三更和阿琴把符琼树叫到竹林里接上了头。符琼树批示阿琴对她的身份继续保密。三人说完,又按预定计划分开了。
姑娘洗完碗,冲完凉就上楼睡去了。老妇人对站在门口剔牙的罗三更说:“姑娘在楼上等你和上校军官,陪睡不用钱。”
罗三更大吃一惊,说:“我们是共产党的军队,绝对不能干这种事。”
老妇人说:“共产党的军队和国民党的军队都是人啊,是人就要和女人睡呀。”
罗三更说:“谢谢你老人家了。”
“不用谢,我先睡去了。”老妇人说完就返回房子里去了。符琼树把嘴贴着罗三更的耳朵,把一大把国民党的钞票塞到他手上说:“你上去打发她们走。”
“你不要沾油水呀!”何太顺走出来对罗三更说。
“三更不是这种人,你放心吧。”符琼树说。
“你去跟她们说吧?”罗三更对何太顺说。
“我不懂海南话,说个狗屁呀!”
听说姑娘要人陪睡,大家顿时都没有睡意。罗三更上了楼,对姑娘说了一阵叽叽咕咕的鸟语,一会儿,姑娘就下楼走了。符琼树说:“钱都给阿露了吗?”“给了,她数钱的动作比敌人出枪的动作还快。”罗三更说。“你没有截留吧?”何太顺说。“没有。”大家听了哈哈笑。何太顺说:“让她走干吗,留下聊天多好呀!”大家又嘻嘻笑了起来。
后来经过了解,阿露的确上海口慰劳过国军,又在妓院干过一阵子,用肉体换钱的事在她眼里最平常不过的了。
夜很静,只有狗吠和猫叫,还有猫头鹰的衰鸣,大家都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刘冬说:“我讲个故事给大家听吧。”
符琼树说:“声音小些,不准讲下流的故事。”
刘冬有声有色地讲起他和师长女儿的恋爱故事来。
日期:2011-03-01 10:17:05
10
第二天,他们没有立即离开竹楼。符琼树决定再住一天一晚,然后再出发。
兵都很勤快,烧火煮饭,给苏小兵喂药。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时,他们就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这一夜,阿露再也没到竹楼里来。
苏小兵很快就入睡了,因为伤势没有恶化,并且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他睡着后说梦话,到底说些什么谁也听不懂。
罗三更自告奋勇去站岗,哨位离竹楼大约十七八米远。其余的战士在竹楼上小声地说些怀念家乡的话。
何太顺突然拿起枪,象发现了敌情似的大呼道:“你们看,老虎,有只老虎一闪而过,我看清楚了,这回完啦!”
“什么老虎,告诉你,我从小就听人说过,我们海南岛没有老虎。”符琼树不以为然地说。
何太顺也站在门口说:“怕什么,老虎,你手上不是有枪吗?”
符琼树说:“不能开枪呀,就真是老虎也不能开枪的。团里发过文件,渡海前也跟你说过咱们部队行军作战都不能伤害岛上的动物。”
“听说虎骨挺值钱的嘛!”罗三更说。
“是啊,能打到一只老虎,咱们回家卖给药店就发啦!”柳北望将头伸出窗口故意对罗三更说。
符琼树说:“我估计不是老虎,可能是豹子,豹子象老虎,但也绝对不能打。”
罗三更说:“好吧,你说不打我就不打了吧。”
中午时分,他们突然离开了竹楼,符琼树没有对部下说任何理由。大家上了山路后,符琼树才对大家说:还是向前开进争取时间,多住一天残敌就多喘息一天。前面终于没有了路,他们又摸索着走了几里远的路,头顶的树枝叶子浓得见不到天。除了符琼树外,他们在家乡甚至营地附近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大树,密密麻麻的满山都是,有的大得十人伸开手都围不过来,奇怪的是没有鸟儿声,四周阴森如黑洞,冷嗖嗖的山风呜呜叫。出发前,先遣连曾请过一个林业学专家讲课,说没有鸟叫的地方就可能有老虎之类的猛兽,想到这些,大家脸上顿时有了鸡皮疙瘩。每向前走一步都很困难,因为藤蔓缠住了他们的裤子,且在裤腿上留下一大片针剌般的刺儿,当然这并不能妨碍他们的步伐,因为他们都用布条绑了小腿。果然,当他们走近山顶时看到了一只上百斤重的花斑豹子在树林里横冲过去。
他们没去追赶豹子,而是轮流抬着苏小兵往山下走,天黑时终于走出了森林。他们在一颗大树旁停了下来。“这是陆军松树。”符琼树望着巨大的树身很内行地说。
“你怎么知道是陆军松?”罗三更奇怪地问。
“这种树我家门前也有一棵,只不过没这么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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