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民站在门口傻笑,他哥哥用拐仗顿了一下地面,说:“看看病吧。”看看病这句海南话,他们一时没听懂,因为海南话在每个地方说的都不一样。罗三更站起来对石龙说,看病哩。说完便把目光集中在范大民身上,寒风里,范大民只穿着上衣,一件薄薄的短袖夏军上衣上,黑一块黄一块,脏兮兮的。下身没穿裤子,看一眼就令人恶心。他的脸部发黄,一块面积很大的红斑渗出一片湿湿的黄色的脓,深凹的眼睛发肿,眼角有两粒豆大的黄色眼屎。他对着他们嘻嘻笑,右手不停地一前一后地翻动自己的包皮,好象在玩弄一只橡皮玩具。村支委副书记大喝一声:“住手,简直是流氓!”他非但没停下手来,反而改为左手以相同的动作飞快地翻动着那处。
石龙上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很有把握地说,得的是沙林神经毒剂中毒症,沙林是一种化学战剂,日军曾在中国战场上广泛使用,既杀伤对方,也危及自己,日军很多老兵也有这种病。
罗三更问:“他上过战场吗?”
村支委副书记说:“上过,他参加国军后一直驻守在上海,还在上海打过几次大战呢,得过二级战斗战章。”
罗三更又问:“他多大年纪?”
“有50多岁吧。”
石龙望着他佝偻的腰身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范大民说,很疼呢,拉大便也拉血,红红的吓死人了,嘻嘻啊。
村支委副书记说,范英雄上战场前没得这种病,怪呢。他是复员回到村里才染上这病的。那天天很蓝,中午时分,一架白色的日机在村子上空盘旋,机尾上拉出一条白色的烟带,村民都惊异敌机不投弹不扫射,只放白烟,纷纷从屋里跑出来抬头看。不久,白烟降临村子,狗猪牛羊成片倒下了。村民们也觉得头昏喉咙痒,范大民上过战场,明白敌机在施放化学剂,大喊:“不要看,快用湿毛巾堵住嘴巴!”但是已经晚了,村民们一个个倒下去了再也没站起来。范大民自己用女人的湿丨内丨裤捂住嘴巴,同时把老婆和三个女儿推入屋里,但也无法幸免于难,一家四口人都死了,他也得了神经病。这一年大概是1945年的八月。村民都死了,村支委副书记率领二百多号难民,从山上住进了这个村。范大民的哥哥也从永军医院回来照顾着弟弟,哥俩都落得这下场,惨呀惨呀。村支委副书记边说边晃脑,好像也得了神经病似的。
石龙从药包里找了几粒ABC塞到他手里,范大民把药往嘴里一塞,边咬边嘻嘻笑,白色药粉从嘴角里冒出。他哥哥赶紧搀扶着他一歪一歪地走了。
石龙说,化学战剂从他的头发渗入脑部,这种神经病目前全世界都治不了。范大民一走,苏小兵的伤就发作了,不是伤口恶化,而是他憋了两天的尿,就是拉不出来,人也昏过去了。苏小兵有秘尿的老毛病。罗三更找来村支委副书记说明了情况,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的村支委副书记,歪咧着一口黄牙说,我女儿跟城里的中医学习过,会把脉下药会看病。随即喊一声:“彩花”,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长得没什么特色,胸部却很丰满的姑娘从右边房子里走出来。
柳北望心里暗暗地想,妈的,这老家伙狡猾的,把女儿藏在屋里逃避劳军的差使。据说,村里的有钱人大都把自己的儿子、女儿藏起来,逃避政府的征集,有的人还用钱买青壮年来代替儿女上前线。
姑娘和父亲耳语了几句,村委会副书记便对三更说,没大事,但要尽快把尿拉出来,否则会憋坏膀胱。其实苏小兵的伤容不得再拖下去,可又苦于一时医治不了,为此,何太顺只好不停地搓揉苏小兵的老二,但尿就是出不来。符琼树急了,刘冬也急得在屋里乱走。石龙说,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嘴使力把尿吸出来,符琼树说,谁会吸?石龙说医生会有办法。罗三更灵机一动,忙拉姑娘到一旁,往她手里塞上了一把钞票说,你帮帮我们吧。姑娘装着没听懂罗三更的话。罗三更又凑上去说,请小姐帮我们一把,救人要紧呀。
姑娘没接钱,来到苏小兵身旁,蹲下身子,解开苏小兵裤子,伸出舌头,用嘴对着苏小兵的老二用力吸了几下尿没出来。这过程几乎一气呵成,迅速利落。苏小兵的脸如白纸般苍白,嘴唇乌黑,额头冰冷。姑娘吐一口水,再次弯下腰用嘴紧贴苏小兵的老二,使尽全身力气,连吸七、八次,然后抬起头往外“呼”的一吐,一口黄油般的尿,“啪”地落在地面。姑娘喘着气说,好了好了。姑娘的话一落,苏小兵的尿就拉出来了。
符琼树对姑娘说,谢谢你了。刘冬边给苏小兵喂水边对姑娘说,请小姐留下芳名,姑娘根本听不懂刘冬不伦不类的普通话,只看着刘冬笑。刘冬说,我从北方一个农村来,话说不好,请别见谅,姑娘更听不懂,又对着刘冬笑笑。
罗三更笑着用海南话对姑娘说,他们俩要感谢你呢。姑娘含笑点点头转身往屋里去了,她丰满的胸脯一直在柳北望的脑海出现了很久。
常守田说,这姑娘不错。
石龙说,哦,守田同志表扬女同志啦,是别有用心吧。
日期:2011-03-09 07:20:16
常守田努努嘴说,神经病。
苏小兵醒来知道发生的一切后说,我要记住姑娘,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的。
符琼树对苏小兵说,感恩没啥错,但头脑要清醒,现在是非常时期。
苏小兵说,你说的也对,我想和姑娘说说。罗三更故意说,她走了,你休息吧,身体好了再说。
姑娘名叫彩花,在城里跟郎中学过中医,据她说,她们学的教材都是郎中自己编的,曾在前线医院当过卫生员,后来偷偷跑回家了。柳北望怀疑她加入了特工组织,肩负着双重任务。(公开身份是卫生员,一旦落入对方手里就是情报员。)
刘冬说柳北望的怀疑是杞人忧天。
罗三更也说柳北望是多疑了。
彩花主动来找苏小兵。
下午,屋外的阳光很好,墙角有一株野菊花在孤伶伶地开放。苏小兵摸着彩花的手,突然用生硬的海南话说:“托你的关照,好多了。”
彩花望着苏小兵有些红润的脸说:“你叫啥名呢?”
苏小兵说:“你叫我小苏大哥吧。”
彩花笑笑说:“家住北方吧。”
苏小兵说:“从小就住在河南乡下哩。”
彩花说:“那地方太远了,我没去过呢,是个好地方吧!”
苏小兵说:“很好,以后海南解放了,我请你上我家玩。”
彩花挺挺腰说:“太远了,没车怎么去呀。”
苏小兵说:“全国解放后肯定会修公路的,海南以后也是要修公路的。”
彩花说:“等修好路再说吧。现在海南还没有解放呢。”
苏小兵很动情地一把拉住彩花的手,说:“你是个好人,心地善良。”
彩花脸一红,说:“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苏小兵点点头说:“能,一定能。”
彩花低头要吻苏小兵的脸,村支委副书记站在门外咳一声。彩花赶紧抬起头,脸上浮起了两朵红云,转身轻轻走出了屋门,苏小兵躺在床上一直望着她的身影离开。
符琼树和刘冬站在窗下看得清清楚楚。符琼树笑着说,今天是苏小兵最开心的日子,对他的伤有好处。刘冬脸露喜色说,战场上的爱情最浪漫。柳北望担心地说,小兵不会感情用事吧。先遣连的战士都坚定地说,不会的,这不叫爱情叫关心你应该相信他。
其余的战士对彩花的做法议论纷纷,都说上过战场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彩花似乎和先遣连的战士都很熟,不停地在他们住的并不很大的房子里走来走去。每来一次似乎都有很合理的举动,如进来倒开水,扫扫地,更多的是和苏小兵用普通话无拘无束地说东说西,说得苏小兵眉飞色舞。符琼树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她的脸上,心里想,姑娘是否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她真的就是个土医生吗?
罗三更对彩花的看法却不同,他说彩花与别的姑娘不一样,我们要警惕,不能让她从我们的嘴里套出任何东西来。何太顺闲着无事,竟胆大包天,在村里走来走去,把全村的人几乎都数了一遍。
天公不作美,傍晚下起了大暴雨。亚热带的冬天下暴雨,在海南是普遍现象,雨点带着寒气,狠狠地砸在屋顶的瓦面上发出一阵阵急速的“啪啪”声。
符琼树改变了夜里行军的主意,决定在彩花家再住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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