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七宗罪还是十宗罪?》
第26节作者:
董永飞翔 日期:2011-01-17 09:19:20
无论怎样驳斥朱长城,无论扣押朱长城有多少充足的理由,在冯凯成的心里,仍然认为毁了朱长城的一生。从朱长城艰难苦难的童年,他能想象出来朱长城苦苦挣扎的情景,从朱长城的单位,也甚至还能看见朱长城正日益步入的人生辉煌。然而,他的一切就此结束了。如果抛开那四百万巨款,朱长城大概不能算一个太坏的行长。他的银行起码还没有数不清的坏帐呆帐,这说明他对国家赋予他管理财富的职责是尽心的,比起那些为了拿回扣而不惜祸害国资的行长们,朱长城或许还是比较优秀的一个。
朱长城说,人难道不需要良心的安宁吗?他分明在用一种悲怜的方式谴责他们不懂得人的价值,不懂得与人为善。如果说良心安宁的基础是人的良知,如果说刑警只懂得无情的抓人,不懂得给无辜者带来的苦难,这不是说刑警就没有良知吗?
作为天天与罪恶打交道的职业,刑警天天维护的就是人的安全与尊严。对人而言,这是最起码的生存保证,对社会而言,这是秩序的底线。人的生命、财富、尊严、平安都无法保护的话,这个社会就成了弱肉强食的世界。几十年来,这就是他的信念。
与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相比,与那些权势显赫的官僚相比,刑警是卑微的。他常常能听到那种不屑的声音:“一个丨警丨察”!但冯凯成始终认为,他们是有用的人。三十年来,他的信念就是如此。
他没有想到,误抓朱长城对这种信念有了某种怀疑。
在吴欢颜的家里,苍白瘦弱的吴欢颜质问他,尽管那声音是微弱的。
“朱长城有罪吗?他的罪是什么罪?像他这样的罪人,你们抓了多少?你们抓得完吗?”
吴欢颜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她好象是怕没有力气再说话一样,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因为你们的错抓,我的孩子……”
“该对你的孩子负责的不是我们,而应是他的罪。他没杀人,但他有四百万来历不明的财富,还有这房子,这房子里的一切,这是干净的吗?是他的工资能付得起的吗?”
吴欢颜无力而轻蔑地冷笑着说:“我对朱长城的事情心里有数。钱你们没收,人也可以关几年,但不是死罪。我早做好了同一个普通人过日子的准备。你们,难道不清楚,让我的孩子流产,不是他的什么四百万、四千万,而是莫须有的杀人……”
牵连无辜的人——他不相信“冷血”能逃脱他们的追踪,包括那个极有可能存在的弥天大谎——他不能释怀的是心里深深的内疚。吴欢颜有什么罪,让她遭受那么大的身心痛苦?
人是需要良心的安宁的,刑警天天与罪恶共舞,首先就要有良知,即使他们都抱着首恶务尽的信念。
而现在,他感到的正是这种良心的深刻的不安。之所以说是深刻的,是因为他已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过了四十以后,他就常常为一个悖论而困惑。作为职业,他必须去捕捉那些恶人;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他又常常因为那些无辜的苦难和绝望而难过,由于把那些恶人捉了起来,把他们送上断头台,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那些天真无邪的儿女,呀呀学语的幼子因此而受到了难以愈合的伤害,这些伤害常常又是致命的。
正义,什么是正义?谁是正义标准的裁判?
正义是有意义的吗?
冯凯成想起自退休以后就皈依佛门虔诚至极的母亲。长长的香灰不屈地倒下,在盛满金黄色小米的香炉里跌得粉碎。缭绕的香烟在神凝气定的母亲面前久久不去。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听到母亲说:“愿佛祖明白我儿的心。”
他没见过佛祖,却感到了良知。“为善戒恶”,冯凯成黯然地回味着母亲拜佛诵经的禅机。也许那个悖论是刑警这个职业所必须要面对的,用它来唤起你的良知,在经历人世间最长久最惨烈的悲欢离合时,能用良知尽可能多地呵护那些无辜无助的寻常百姓,那些软弱的无力保护自己的弱者。
刑警因此常常是脆弱的。他最受不了的是无辜的人绝望和哀求的目光。
但刑警不会是软弱的。他们追捕罪恶的意志和钢铁一样。
冯凯成有力的步伐,象他的决心一样不屈而坚硬。
“冷血”,还有那个阴谋家——如果你存在的话,你们听着,你们一定是听得见的,不把你们送上断头台,我就对不起那些无辜的殉难者,我也枉做了三十年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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