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1943-1944):最危难的岁月(40位抗战老兵和亲历者最真实的记忆)》
第48节作者:
李幺傻 日期:2011-01-19 11:51:04
【3-22】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第10军的那些伤兵,他们的命运如何?
衡阳保卫战的枪炮声停歇,已经到了8月8日的傍晚。
傍晚时分,中日双方的军队都放下了刀枪,日军停止了进攻,国军的伤兵们互相掺扶着,集中在铁炉门、汽车西站和船山中学等一些略微能够遮蔽风雨的地方。伤兵们坐了一地,谁也不愿说话,气氛非常凝重,衡阳城里响彻了47天的枪炮声停止了,这个世界突然变得非常寂静。
那天晚上,残月如钩,愁云惨淡,已成废墟的衡阳城里,一片死寂。伤兵们就这样坐了一晚,饥肠辘辘,遍体疼痛,直到天亮。
天亮后,日本人来了,却并没有按照《停战协议》来救治伤兵,他们将那些轻伤的国军带走了,编成几个小队,或者割马草,或者割稻谷,而其余的重伤员被丢弃在广场,不闻不问。衡阳市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说,这些重伤员最后都死了。
轻伤员每天从事繁重的劳动,却吃不饱饭。那时候,日军的后勤补给也很紧张,陈纳德的航空队切断了衡阳和长沙的运输线,数万日军嗷嗷待哺。日军每天只给从事体力劳动的国军提供很少的食物,仅仅能够维持生命,然后强迫他们劳动。
所以,国军一有机会就赶快逃跑。逃出衡阳城的国军,一部分被附近山中的国军游击队收留,在敌后牵制和抗击日军;一部分历尽艰辛,辗转来到桂林,寻找第10军留守处。
而更多的国军没有逃出日军的牢笼,只能忍受着日军的残酷压榨和迫害,在颠沛流离和超负荷的劳作中逐渐死亡。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几日后,日军撤离衡阳,将仅剩的300多名第10军战士全部活埋了。那一年,我去衡阳的时候,当地人指着衡阳铁路工程学校旁边的一个大坑说,第10军仅剩的300名战士就全部被活埋在这里。
这就是第10军士兵们的命运。
而将军们的命运同样很悲惨。
预10师师长葛先才和第3师师长周庆祥、第10军参谋长孙鸣玉三位少将被关在衡阳城外的天主教堂里。日军让他们生活自理,他们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常德保卫战的时候,满城唯一完整的建筑物是有天主教堂了,衡阳保卫战还是这样,因为天主教堂是西方人建造的,目的在于普渡众生,脱离苦海,按照国际公约是不能轰炸的,而轰炸则会引起西方社会的抗议,所以残暴的日军在进攻每一地的时候,都会对教堂比较“仁慈”。
9月上旬的某一天,周庆祥和孙鸣玉约请葛先才一起从天主教堂逃出,葛先才考虑到人数太多,目标过大,容易引起日军注意,再说,方先觉还没有消息,不知生死,如果逃跑太多,容易激怒日军,会对方先觉和第10军战士不利,葛先才就让周庆祥和孙鸣玉先走,自己待机而动。
周庆祥和孙鸣玉“以窗架为梯,翻围墙而去”,终于逃脱了日军的魔爪。
11月,方先觉被戴笠手下的人员接走。
现在,衡阳城里只剩下了葛先才、容有略、潘质、彭问津、张定国五位少将了。
日军为了防止这五位少将再逃走,就转移关押地点,从天主教堂转移到了联湖书院。联湖书院四面都是水,只有一条木板铺就的通道与外界连接。联湖书院里,还有日军一个排在把守看护。
要从这里逃走,千难万难。
日期:2011-01-19 19:15:43
【3-23】
葛先才和四名少将在联湖书院里被关押了四个月。在这四个月里,他们没有一日不想着怎么逃走。
从他们被关押的第一天起,就忍受着饥饿的折磨,日军没有给过他们一分钱。五名少将把身上所有的钱凑在一起,也没有多少,他们马上就要面临断炊的危险。
葛先才负责采购蔬菜和粮食。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都有两个荷枪实弹的日军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想要逃走,是万万不能的。
有一天,葛先才采购蔬菜回来,突然发现蔬菜叶子里卷着一沓钱,他把这件事情讲给其他人听,大家都振奋不已,一致认为,肯定是外面接应他们的人送的钱。事实上,那时候国民政府并没有忘记他们,国民政府派遣戴笠的手下人员一直设法营救他们。
后来,葛先才还接到了一沓秘密藏在菜叶中的钱。有了这两笔钱,五位少将的生活才勉强得以维持。
一天午后,葛先才买了蔬菜回来,剥开大白菜,看到大白菜菜心已经挖空,里面塞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切安排妥当,今夜派胡汝福君,潜至联湖书院大门左侧树下来迎。”
胡汝福,是预10师一名上尉,他已经早早逃离了衡阳,为了营救葛先才他们,又潜了回来。而莲湖书院,自从日军攻打衡阳时,就已经人去院空,只有狐兔出没。日军将少将们关押在这里后,又将大门封死了,大门之外,路断人稀。
当天午夜,少将们将房屋里的墙壁用水浇湿,挖了一个洞,取出砖块,依次钻出。洞外是一条走廊,走廊边就是日军的宿舍,鼾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大家悄悄潜行,穿过走廊,来到了厨房。厨房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悄声来到墙角下的排水沟,将排水沟的窟窿挖开加大,然后鱼贯从洞口钻出。
厨房之外,就是空地,虫鸣唧唧,万籁有声。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
这条逃亡的路线,他们早就侦察好了。
来到莲湖书院外,葛先才看到暗淡的月光下,联湖书院大门外的柳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是胡汝福。胡汝福一言不发,只向他们打着手势,他们就跟着胡汝福一路疾行。走出了几百米,回头遥望,看到书院顶层亮起了火光,鬼子哨兵正在点烟抽。火光熄灭后,一切又恢复了沉寂。
一行人快步走了10里,来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胡汝福用暗语敲门,房屋里没有开灯,门却无声地打开了。
房屋的主人问:“都来了吗?”
胡汝福说:“都来了。”
房屋主人不再说话,在前疾走,他们随后紧跟,走出了三四里,一条河流挡住去路,房屋主人一言不发,从草丛中推出一条小舟,大家跳上去,房屋主人划船前行。月亮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桨声吱呀,萤火虫在船头翻飞,这一切对深陷囹圄长达半年的将军们来说,恍若隔世。
这条河流叫做草河。
过了草河,房屋主人回去了,又有一人来接应。一行人疾行十余里,来到山口,前面两山夹峙,如两扇铁门。此时天色大亮,鸟鸣啁啾,清风徐来,晨曦初露。突然,树丛中传来两声枪响,胡汝福对着枪响的方向做着手势,枪声再没有响起。
枪响是警告声,而手势则是表示来的是自己人。外人根本看不懂这些。
一行人又顺着山路向前走,走进不远,一名腰挂盒子枪的人来迎接,笑容满面,言辞甚恭,他是衡阳县保安大队大队长。直到此时,五位少将才得到安全。
当天中午,大家在山中饱餐一顿,大鱼大肉,大碗喝酒,自从衡阳保卫战开战以来,连续大半年,少将们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人间美味,也没有感受过人间如此安宁。
吃完饭后,他们继续上路,天黑来到衡阳县政府。县长王伟能看到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就送给他们每人一身衣裳。
五名上将在衡阳县休息了四天。这四天里,无论是县府官员还是贩夫走卒,都来打听衡阳保卫战的情形,听到少将们讲起当时的惨况,无不泪水盈眶。
后,五名少将被国民政府县府官员一县一县护送下去,直到芷江机场,然后乘坐飞虎队的飞机来到重庆。
在重庆,重建第10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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