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1-21 09:01:58
还是上次那间房,还是那几盘菜,可见“单大褂”的口味也诗意化。
跟知识分子喝酒就是不同,杯子小先不说,人家从不一口焖的,而且也不跟你哥儿妹的劝酒,你喝你的,我喝我的,互不干涉。
老实说,这阵子老在公款桌上吃喝,把胃给娇惯了。这类糟糠之酒搁在上学时,那也是攥紧几十元的学生补助算计着每月喝几口的。才出校门几个月,范为同学就显得矫情了,送到口里先是紧锁眉头,作出难以下咽的一脸痛苦状,埋头使劲一摆下颌,随即吐着舌头连连呵气,然后再搅动筷子一副乞丐模样匆忙往嘴里进菜。
这回“二世”没要杯子,连筷子也懒得动,喝着一碗蘑菇汤。尽管房间里也冒出烟雾,但从“单大褂”口里喷出的就是囱烟,又浓又黑,属于高度污染;而“二世”吐出的是意境,如炊烟袅袅,弥散着真正草味儿。
“单大褂”别瞧跟我体格有一比拼的,但酒量一般,才几杯下肚便打舌头了:
“范为……那…..那老炳……”
靠,单刀直入,直切主题。
“单老师是说老炳送的花?”范同学只能借助“花”来给自己打掩护。
没想到这招真灵,他“单大褂”好似被丨警丨察错抓了现场,只要床上见了套子你就是嫖客,也只能认罚了。
“单大褂”舌头来回卷动了几下,“哼哼哈哈”没敢往下说。
“来,我敬单老师——”
这次端杯子敬他,我拿出了在校时的豪气,一仰脖子全干。
见我如此利索,“二世”又在旁观战,他二话没说就端干了。
“二世”发话了:“单晓斌,我可警告你,再像上回那样吐着酒气半夜三更敲我的门,我会叫保安的。”
“二世”这一激将,我又端上第二杯再敬,让他给挡住了。
“单大褂”翻着红眼皮冲“二世”说道:
“你让范为说说……啊……我好……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送一回……花,你就……翻脸……我有啥错…….”
见他这么说我又不敢再碰杯了,真的把他给喝趴下了,酒后吐真言,承认那花不是他送的,那我在“二世”面前就露馅了,本来她就怀疑“单大褂”不敢违反约法三章的君子协定的。
我跟着劝道:“单老师,喝得差不多了,打住吧。”
“去,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老炳派来的暗哨?”从他嘴里冒出的这句话既流利又完整,不带一丝酒精味的。
是不是跟我装上了?面对这样的心理专家,我得提防着点。
“你这意思不明摆着是说我替老炳送的花吗?”我再次逼问。
“来,来……先喝酒……”他又躲闪开来。
一个花痴,现在见“花”就绕开。
接下来,我得打破这样的僵局,将话题岔开,但不能偏离“花”字。
“张老师,那天生日你也提到约法三章,到底啥意思?”我要把女诗人带动起来,不能老让我一人接受眼前这个心理医生的捶问。
女诗人依旧喝着那碗汤,嚼着一片蘑菇白了我一眼说道:
“范为,这是个人隐私,你好奇心未免太重了。”
“有啥不好……意思的…….还隐私呢?……全筒子楼里的人……都…..都晓得……”
日期:2011-01-21 11:26:55
问到这,“二世”怪不好意思的,低头用纸巾擦嘴。
“单大褂”委屈得快流下眼泪了,抽起鼻涕说道:
“……你张老师她……她都说不出……口,约法三章…..就是一不……送花…..二不牵手……三……什么来着,对,是……是不接吻……”
“二世”听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我刚斟满的杯子将酒泼到他脸上骂道:
“你喝了猫尿是不?让你清醒点!”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怎么一回事这是?”我确实没听明白。
“单大褂”捂着脸忽然咧开嘴巴哭将起来:
“我不……糊涂,清醒着哪——我不,不孬种……我真他妈……犯贱,那么多……女教师,我偏偏……就喜欢她张蔷,成天在……在她跟前装小丑哄她……开心。兄弟啊,你……听听那,那三不,……是男人干的事……事吗……我他妈的…….就是——就是太监!这……女人……简直心理病态!”
范为兄弟似乎听出点意思来,心里一沉,忙递给他纸巾,追问道:
“这么说,你还真是张老师的男朋友?”
“单大褂”笨拙地摇着头,晃着手:
“替补……替补队员……正选队员早躺……躺在大西洋那……那头啃......啃洋婆娘的……大**哪——都——都进教堂给……给办了。执迷不悟啊…..你说——这女人……是不是心理病态?没……没办法啊,我……我医不好她……她的心病——”
这让我想到那回在门外窃听“二世”越洋电话,应征了“单大褂”刚才所说的。
望着“单大褂”痛不欲生、泪雨滂沱的样子,我忽然觉得他自身就是个可怜的病人,内心不免有些自责,拿他给欧阳炳树起虚拟的靶子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二世”比我更残忍,连手都不让牵比洁癖还要病态!
我内心开始欣赏花痴“单大褂”的执著,范为兄弟若能像他这样痴情,孩子早都能“打酱油”了。
一场“鸿门宴”就这样被范为我给搅黄了,最终我架着可怜的“单大褂”回筒子楼的。
“二世”也非不近人情,打来开水给他洗了脸,在我把“单大褂”扶上床后,她送我出了筒子楼,一直走到校西门她都没出声。
我正要骑上单车跟她道别时,她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车把说道:
“你都看见了他那德性,我真的无法忍受了。我想好了,决定离开师大。”
“这就对喽——记住了,明天人家上门了解情况你千万别提欧阳秘书长的名字,我都疏通好了,实在应付不来就直说是学生范为帮的忙。”
“谢谢你,范为。”
“二世”立在冷瑟的校门口显得孤零零的,骑车回头时我觉得鼻子酸溜溜的,像是被秋爽打了似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这月色惨淡的秋夜里,莫非还有人在念叨着范为这个小阴谋家?
第三天上午,我随欧阳炳上了趟国土局,回大院的路上秘书长手机响了:
“是吗?这么快!”
然后“恩恩啊啊”了好一会儿,期间还用手拍了拍坐在副驾驶室小范的肩膀。
最后的结束语是:
“明春,小范这是好心,也是一种尊师之道,我们哩,是成全了年轻人的心愿,算不上走后门搞特殊,我代小范向你表示感谢啊——”
挂机后,从车镜里我能捕捉到欧阳炳面庞上的红晕,有些兴奋着。但他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对我说:
“张老师已调进翠湖区文联了,当办公室主任。”
一个高校讲师这样的职称上人民团体当个科级干部,合情又合理,因为同样是讲师职称,在高校混个副处干并不少见。
至于为什么不安排适合“二世”到创作研究部门,而从事行政管理工作,这是欧阳炳授意下的伏笔。
中午休息时,他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将一台崭新的摩托罗拉手机叫到我手上说:
“这台机子归你了,以后我这边很多事都要交给你处理,没有现代通信工具可不行。放心用吧,月租费和通讯费都给报销。”
那一刻,我内心没有料想中的惊喜,反而很淡定,因为我最终取信于欧阳炳完全是靠下三烂的掮客手法来赢得的;惭愧中我又有些忐忑不安,作为那台手机的主人我能胜任吗?自己能帮秘书长拎好“公文包”吗?
一切都没有答案。仅记得一句古人的警言:伴君如伴虎。
欧阳炳就是一头眯缝着眼睛假装打着盹的老虎。
日期:2011-01-21 17:28:51
可别小瞧文联这样的人民团体,文联党组书记一般都是由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兼任的,可见此喉舌的长度,而且这里面集作家、美术家、书法家等协会于一体,不乏艺术大师们,官员越是上层越具备风雅之兴,他可以扳着铁青之脸威慑下属,但对于大师们却另当别论的,只要你有才,值得他欣赏,就算你唇毛是绒绒的,他也会不耻下问向你请教艺术之技法,至少能练就出象样的毛笔字,好在外面留下墨迹时不为人民群众所耻笑:靠,这官爷题的字还不如我上小学的儿子。更别说画儿了,那玩意儿学会了上外面随便一丢,一准当“黄飞鸿”来拜求。所谓“一字千金,一画万重”就是这个礼。收进腰包里你还不能认定为“受贿”,因为我奉献的是艺术,拿的是劳务费,跟孺子牛吃草挤奶是一个道理。
可见“二世”同志的位置是显耀的。
不管怎么说,范为同志客串的“掮客”角色还算中规中矩,完成了使命。接下来该考虑“公文包”的分量了。业务不精湛等于手掌老茧不够丰厚,“公文包”随时都有滑落的时候。别以为那些拎包人只是靠一张百依百顺的奴才相争取到差使的,那是表象,领导绝不会使用一个只会拍马而不懂牵缰技巧的跟班人。试想,那些拎包人给下放到实权位置后,哪一个不是八面来风,抵挡一方啊,封疆大吏的椅子照样坐得稳当当的。
当务之急是业务“充电”,欧阳炳早替小范想到了。
当时市委党校(行政学院)正要准备举办一期行政执法培训班,面对的都是局委行政单位副处以上业务骨干,脱产学习半个月,住党校宿舍封闭性培训。市府办公厅也只有三个名额,一个是法制局副局长,一个是信访局副局长,最后一个名额欧阳炳给争取的,督察室的小科员范为同志。
可以这么讲,范同学四年大学的学习时间也赶不上那一个月废寝忘食的苦战,而且打动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副校长,也给范同学带来了始料不及的“桃花运”。
秘书长夫人真是火眼金星,早在酒桌上就一眼洞穿了小范脸上亢奋的“豆豆”下,播种着一粒桃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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