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斋志异》
第55节

作者: 第五支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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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6 20:18:00
  她忙说,“我家老穆对这个懂,不如叫他帮你看看。”
  这倒也好,有人愿意帮忙掌个眼,我何乐不为?何况毕竟是邻居,总是这么绷着脸,大家都不会太舒服,既然邰青主动示好,我也没必要端着架子。只是万万没想到,穆有道看好了这件木雕。
  凡是跟木头有关系,穆有道总是特别温柔。以前听说过有玉痴、花痴(不是喜欢女人的那种哦,是种花成痴的人),我也见过,可是木痴我还第一次遇到。他紧紧攒着这个黄杨木雕,激动得仿佛整个人都在颤抖。这让我有点反感,我一直觉得中年人过度表露、宣泄自己的情感并不能让人喜欢,尤其知道他的头盖骨和头皮都是假的以后,我对他的外观形象有本能的排斥感,我知道这不好,可心里总是有疙瘩。

  “墙薇,不如把这个让我给我吧。你知道我特喜欢这东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你多少钱收的?我给你双倍。”
  “不是钱的问题……”

  “你开个价吧,只要我有,我都给你。10万够不够?”
  我第一意识就是他疯了,这不是拍卖会,在一个拍卖会上的成交价,很可能有很深的内幕,有时候即使大家都知道某件拍品是件赝品,但大家仍然会心照不宣地拍,然后用很高的价格成交。比如某位官员的家眷,托拍一件赝品,买家是行贿者,即使明知是赝品一样会照拍不误,在国内的一些大型拍卖会上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除此以外还有可能是有人在炒作价格,比如这位看官你手里有一大批玛瑙,你自然希望把玛瑙的价格炒高一些,由于拍卖会的价格透明,对行里的交易有一定的指导意义,所以你在拍卖会上就会不惜重金来炒某件玛瑙器物。当然还有一些更深的内幕,在这里不方便提起了。

2010-9-6 20:20:00
  可是普通的市场交易,这样的黄杨木雕,是绝对没有这样的成交价格的,通常就是在5000—10000元的价格里浮动,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少也少不到哪里。可穆有道,他既然深谙此道,专攻木器和家具收藏,又怎么可能不懂,为什么非要开那么高的价格买这件木雕呢。
  我从他手里几乎是硬拽下来那件木雕,“穆老板,我也不一口应承你,你先让我喜欢两天,过几天我再给你个消息。”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仿佛我已经答应他要将木雕卖给他一样,简直都热泪盈眶了。
  真是个怪人,真是一家怪人。
  我说那话本来是敷衍他,指望他过几天就能把黄杨木雕的事忘掉,没想到这个人特较真,几乎每天都会问我,能让不能?其实圈子里让货也是非常正常的事,这怎么说,因为不同的人喜好收藏的东西不一样,比如我喜欢收藏木雕,你喜欢收藏玛瑙,那么你收了木雕略微加点价转让给我,我收了玛瑙略微加点价转让给你。我不肯让木雕给穆有道不是因为我贪图钱,而是因为我对穆有道一家心有芥蒂,总是担心一不小心被坑了。其实这可能也不怪人家,而是接二连三经历的事情让我有点杯弓蛇影。

  不过从邰青和我解释的那天,我和红木阁的关系又恢复了正常,虽然我心里仍然有隐疾,但表面上两家又恢复了走动。偶尔也会大家凑伙聊天,不过外面风凉了坐不住人,我们都在店里聊。有时候凑在红木阁,有时候在装裱店,也有时候在大雅斋,扯些家长里短,也说写鬼狐神怪。穆有道每次见面都点头哈腰的,我知道他还惦记着那黄杨木雕,有一次他说他那有个清三代的瓷器,是个青花盘子,官窑的,问我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换一下。清三代的盘子,换一个不是名家的黄杨木雕,他真疯了吗?我特怕自己一时高兴,就换了,所以装作没听到,回头再看他神色里很是失望。

2010-9-6 20:30:00
  自从我觉得穆有道有问题以后,我特别注意他的行踪。我也感觉奇怪,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被苏馨影响已经对事情的真相喜欢追索了。我发现穆有道特别喜欢门前的那棵银杏树,每天他都会抽出时间,蹲在银杏树旁边,默默注视着那棵树。只是可能入秋的缘故,那树叶子一天稀过一日,越来越失去生机。为什么他对木头总有特别的感情,有一次两个行人随手掰了花坛里的一截树杈,穆有道上去理论了半天。是他很有公益心,还是别有内情呢?我默默关注着他,默默地分析着。

  我几乎忘记了那次后背的突然疼痛,直到有一天下午再次发作。那是三点多钟,因为都没客人,所有我们又凑在装裱店。几个人杂七杂八聊了聊,开始无非是房价、菜价、米价之类的民生话题,后来渐渐的偏题又跑到了鬼狐神怪上来。
  邰青的老家在贵州盘县,因为地处偏远,所以怪力乱神的事情非常多。邰青有个邻居,两口子年过半百才生下一儿子,从小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谁知道,这儿子越大越混账,开始是打架闹事,后来又染上了赌博,回家就是要钱,要钱不给就动手打人。
  后来,只要儿子回家,老两口就吓得直哆嗦,生怕一不小心又板子上身。
  有一天,他去井台喝水,突然从水井里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的头顶叉了一枚黄色的小旗子。他用手摸了摸脑袋,也没摸到什么,可照一招,头顶的旗子竟然还在。他逮人就问,可谁都说他脑袋没事。
  儿子一生气又喝多了,回家倒头就睡。没想到半夜,一个雷球从窗户滚进来,竟然把儿子劈死了。
  邰青看着我笑,“看来时不时要检查下自己的影子,万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可得想想办法。”邰青很少笑,笑的时候却不难看,甚至有点春水荡漾的感觉。我注意到邰青和穆有道交换了一个很有内容的眼神。难道,她说这个,有别的意思?
  还没容我多想,后背就象被射进了一颗子丨弹丨,我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前推了一把,直接从椅子上扑到在地。好疼啊,我身体再次抽搐,后背的疼痛发射状的疯狂扩散,一下,又一下,这一次,一连疼了三下。我怎么了?难道真是什么脊椎骨髓炎?我分不清自己的脸上是泪水还是汗水。
  我被送进了医院,医生告诉我要在我的髂前上棘上用穿刺针钻进骨中,抽取0.5毫升左右的骨髓进行检查。尽管知道会局部麻丨醉丨,但我仍然特别紧张。明明已经做了局麻,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仍然能感觉针头探入体内,以及奇怪的令我很不舒服的抽离感,不知道做过抽髓的看官是不是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抽完以后我被安置在一张硬板床上,被叮嘱要平躺八小时。因为要住院一到两天,所以当天晚上要有人陪床,邰青说要留下照顾我,被我决绝了,我对他们一家,或多或少心怀恐惧,这不是我说服自己就会克服的。李小希替我打电话给素素,素素来了他们走了我才略微安心。

  迷迷糊糊后背的创口又疼,我忍不住想翻身,却被一双手牢牢按住了,是素素吗?我睁开眼,哦,是胡七。我问他,素素呢?他说,她睡了。我侧过头,看见旁边的椅子上,素素象只猪一样在睡觉还发出重重的鼾声。我问胡七,“你怎么来了?”他声音很低缓,可能怕惊醒素素,不过这让我想起了岳择,“睡吧,天亮再说。”
  每次想翻身,都有人按着我,是胡七吧。他不说话的时候真不让人讨厌,我在梦里还不忘记自己告诉自己。
2010-9-6 20:37:00
  (各位看官,由尔的父亲去世的早,小时候有一次脚受伤,正好伤在脚筋的地方,医生说第一天晚上非常重要,如果乱动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结果那一宿,我父亲一直捏着我的脚坐着,一直到天亮,半夜痛醒抬头看看,能看到他捏着我的脚在打盹。写到这里,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很多年没有再看到他的脸孔了,真是想念啊。)
  早晨是被巡房的护士叫醒的,测了测体温,一切正常。素素也醒了,睡意惺忪地爬起来,揉着自己的肩膀。她也不容易,也一直过着自得其乐的小资生活,哪里伺候过人,哪里睡过长椅子?
  能下床活动了一切就变得简单了,我可以不用人照顾,所以素素上班去了,我坐在病床上看了一会杂志。又想起晚上的胡七,他是不是一夜没睡,站在我身边就怕我乱翻身伤着脊柱?那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也许胡七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讨厌,也许他一直都很关心我。我们……我们只是没机会了解彼此,而机缘也没给我们这样的一个机会。下午,抽髓检查结果就出来了,一切正常。
  尽管如此,医生仍然提议我入院观察两天,想起那高昂的住院费,想起我那可怜的医保,我还是断然拒绝了。

  从医院出来,站在阳光底下等出租车,太阳偏西,将我的身影拉得特别的细长。头,胳膊……正在我有点臭美地欣赏自己的影子时候,我忽然呆住了。
  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的后背,斜插了一个楔子模样的东西,如同一把插在背后的利剑,随风略微颤抖着。我回头看,背后当然什么都不可能有。那或者是我身边别的东西的影子?比如树?比如告示牌?我赶紧左右晃晃,可那东西随着我不停地动,我倒向西它也倒向西,我倒向东它也倒向东。我象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玩耍的猫,在原地一圈一圈地转,周边的人好奇地看着我,大概以为我脑子不好。我习惯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在街道上被围观。

  只是我倒底想弄明白什么?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我终于站下来,一时间世界在旋转,天在转,地在转,周围的行人在转,我的怪异的影子也在转。
  慢慢的,眩晕感消散了,我盯着我的影子。
  那把楔子一样的东西,插在我的腰间,插下去的地方正是每次后背剧痛的地方。仿佛有一只看不到的手,把凿子插进我的腰里,时不时用锤子砸一下,而每砸一下,我就剧痛一次。这个楔子,很好奇怪,仔细分辨看起来仿佛有头有肩膀,很象胡桃夹子的士兵玩偶,两只手臂紧紧靠着身体笔直地站在我的后背。
  这是鬼吗?鬼不都是贞子那样的吗?长长的头发,带着深深的怨气,苍白着脸,深凹着眼。我蹲下来,双手抱着头,就让我遇到鬼吧,遇到鬼我至少还知道怎么回事,我至少还知道去找个道士做个法事。
  我就这样蹲坐在路边,直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来,直到华灯初上,直到夜深人静。如果老天很喜欢开玩笑,何必跟我这样的小人物去开?我明明承受不住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在我的肩膀上加上一层又一层的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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