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9-7 21:18:00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面前忽然多了一双鞋子,我顺着看上去,宽腿裤,卡其色的长袖T恤,上面是胡七若有所思的一张脸。
我问他,你来找我干什么?
他难得很温柔:“我来拿我的毛衣针……”
“毛衣针?插在帽筒里的?”我想了想,却想不起来放到了哪里,“不知道我丢哪里去了,你明天去店里拿吧。”
“也好。现在,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
我当然不能在这里坐一晚,于是我慢悠悠地跟在胡七身后。他是要走回去吗?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颀长的背影,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得很慢。我又盯着我的影子,路灯下它极度诡异,如同一个背插一把剑的行尸。这让我想起湘西赶尸人,是不是他们就是驱赶着这样的行尸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村寨?胡七应该也看见了吧,看见我的影子,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问,而我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肯跟他说。有时候沉默是为了维护尊严,为什么尊严在他面前对我又那么重要。
果然,我们从医院走回了小区,在我家楼下停下来。
他说,上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或者什么都会好。
我没说话,默默走向楼道,他忽然喊我:墙薇,明天,我去店里拿毛衣针。
毛衣针?那毛衣针对他很重要?那毛衣针,对他有那么重要?我倒在床上,睡意慢慢袭击上来。
第二天,是个深秋明媚的艳阳天,从窗户里看出去,能看到秋天特有的天高云淡,能看到一片片的叶子缓缓在树枝上折落,不知道谁家放的鸽群正在天空里飞翔,能听到鸽哨的清亮。
我躺着不动,我懒得动,也不想动。如果你知道你站起来就会摔倒,你还会爬起来吗?我承认我骨子里还是很情绪化的,可这很容易被谅解是吗?我不想跟任何人求助,即使素素,如果你有一个朋友天天打电话来告诉你不是被鬼看上了就是鬼被缠上了,你会怎么想?我们都不是生活在恐怖小说里的人,我们都不太习惯在现实生活里接受这些,其实。
忽然,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当响过三遍,我才迟钝地拿起电话:“谁?”
“我的姐姐啊……”李小希的惯用调调,“我们在店里聚着呢,就差你了,七哥也在呢。”
对了,昨天胡七说去店里拿毛衣针来,真是古怪的家伙,难道他还织毛衣?我木然地爬起来挑了条牛仔裤,找了件夹克衫,把头发扎在脑袋后面。出门我特意带了遮阳伞,我不爱看那影子,如果我能成为鸵鸟多好,就让我掩耳盗铃到最后吧。
一进店里吓了一跳,一屋子都是人,忘记了,胡七有我店里的钥匙,连我的钥匙都是他给的。穆有道、邰青、李小希,还有李三白和刘离都在,看起来跟胡七非常的热络,大概是因为他很久没来店里,忽然出现了,都来叙旧吧。这胡七的人缘还可以啊,为什么和我就一直不太合拍?
2010-9-7 21:22:00
“什么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七哥正要讲故事呢。”李小希喊胡七是七哥,电话里也听过,可这时候听怎么那么刺耳。胡七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干嘛七哥七哥的,感觉在拍马屁。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凡是跟胡七沾边的事我都敏感。
我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笑了一下坐在边角的一个板凳上。胡七看了看我,我躲避着他的目光,他正在喝一杯茶,店里的长几上有茶具,不知道谁泡的功夫茶。
“哦,我这个故事,时间有点远,但这个故事,却跟木头有关系,估计你们六个人里面,不少人爱听哦。”他坐下来,别有深意地扫视了一下。我发现穆有道两口子的面色有点变,穆有道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来,邰青则变得局促不安。
为什么他们两口子会有这样的反应?我扫了一眼刘离,她坐在地上,自顾自地用指甲扣瓷砖,脸上挂着古怪的笑。
“那是明朝永乐四年的事……”
故事开始了。
第七章 木之绝爱(下)
永乐,这个吉祥的词汇,作为年号,曾经在历史上被多个政权使用过,最有名的,就是明朝的第三任皇帝,朱棣。朱棣是一位各位看官都非常熟悉的皇帝,他生于应天,是朱元璋的四子,受封燕王。靖难之役后登基,次年改元永乐。
永乐四年,朱棣下诏迁都北京。
说起明朝的都城,是一个说起来话长的问题,1368年朱元璋在应天称帝,首选的都城不是应天而是开封,但因为开封“民生凋敝”(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朱先生自己说的,请开封的老大转下留情),所以开封勉强做了陪都,之后朱元璋一直想在老家凤阳建都,从洪武2年到8年,营建凤阳都城和皇宫长达六年之久。3年后,朱元璋又对建都关中发生了兴趣,他的这一兴趣在朱棣朝正式实现了。
北平,对朱棣来说别有意义。1380年,21岁的燕王朱棣带领着两个护卫、5770个将士,离开了当时明朝的京城应天,前往他的封地北平,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北平是元朝的旧都,也是通往塞外辽东地带的咽喉重地,退往塞北的蒙古势力拥众在边陲,不时窥测。年轻的燕王为国守边,羽翼王室,他两次受命北征、驰越疆场,每次都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从侄儿手中夺权后,住在应天的他越来越想念北平。那里不仅是国之咽喉,更是朱棣灵魂的故土,他愿意一直在这里追忆金戈铁马的年茂青春。
永乐四年,永乐皇帝正式诏建北京宫殿,从全国征调各地著名工匠和壮工,一时汇集到北京的匠人杂役高达近百万人。同时,为了筹备北京营建所需要的砖瓦木材,永乐更是派遣了大批官员到全国各地广为采办。从《永乐实录》的记载来看,当时工部尚书宋礼负责在四川采办,吏部左侍郎师逵奉旨湖广,户部侍郎古朴在江西,泰宁侯陈珪、北京刑部侍郎张思恭则在北京附近负责造办砖瓦。
2010-9-7 21:26:00
四川。沐州(改字,避讳)长官司(相当于明朝的少数民族自治县)。白山坪。
悦苏大一连几天右眼皮一直在跳,自从他把小白打死了,没一夜能睡个安稳觉。小白是一条蛇,一条蟒蛇。前年夏汛的时候,村子附近的白眉河决堤了,蜂拥而来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山寨。也好在,每隔几年这样的事情总会发生几次,白山坪的人,早就习惯了洪水的袭击,几乎家家都有木头船,用不着的时候就刷上桐油翻扣在房顶上,一旦遇上洪水,一家人就爬上房顶坐在船划到龙洞门口的一摊平地上去。
龙洞门口是一块百十见方的平地,地势高、周围又没有树枝遮挡所以非常敞亮,但因为龙洞一年四季总是向外喷射着带腥味的冷风,所以一直也没有人家愿意在这里住。曾经寨子里也有个年轻人不听老人劝告,用龙洞里的石头在龙洞门口盖了一间石头屋子,可住了没几年就得了伤寒死了。空下来的石头屋子反倒成了寨子里的人囤储粮食的好地方,家家都把备用粮捆好扎好做上标记,放在石头屋子,这里民风朴实,也没人来偷。
没有木头船的人家洪水来了无非是爬屋顶、抱大树,而划着船来救人的人则是见鸡救鸡见鸭就鸭,见猪也救猪。
悦苏大是个老鳏夫,老婆死了很多年,因为家徒四壁,人长得又不怎么样,连村子里那个老寡妇都没看好他,更别说大姑娘小寡妇了,所以一直独身到现在。开始的时候还琢磨些事,等后来上了年纪反倒喜欢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了。
其实悦苏大也算是跟长官司的升官悦谨直(相当于少数民族自治县的世袭县长)是同宗,悦苏大的爷爷跟悦苏大的爷爷是堂兄弟,按理说凭这个关系他也能在长官司里谋个一官半职。但他从小就游手好闲,在村子里是有名的二流子,没见过他打猎,也没见过他种田,有事没事好往山里钻,没钱了抓几条蛇卖或者刨点药材,有钱了就去镇子上泡个澡堂听个小曲,总之手里就留不下半文钱。时间久了,也没人当他是个材料,而他自己也懒散惯了,让他进长官司,他自己也懒得去。
那年发洪水,悦苏大爬上自己房顶上等人来救,正蹲着四下张望,忽然脚面有东西蠕动,低头一看,是一条小白蟒,只有大脚趾头粗细,一伸一缩地吐着信子。
悦苏大一把抄起小白蟒的尾巴,本来想抖一抖甩散它的骨头,忽然那小白蟒抬起头竟然冲他拜了三拜,悦苏大一下乐了,再看看这小白蟒通体洁白鳞甲剔透,一时喜欢就顺手抄在兜里。从那以后,小白就在悦苏大家住下了。
人和动物的缘分也挺有意思,这小白脾性和悦苏大如同一辙,饿了就自己出去抓只老鼠,吃饱了就回来在悦苏大兜里睡觉,偶尔喜欢在门口晒太阳。大概因为吃得好,睡得好,所以才两年功夫就长得成人胳膊粗细。长大了以后小白仍然喜欢偎在悦苏大身上,当然这时候的它是断然不能钻进口袋了,悦苏大就把它盘在脖子上。
2010-9-7 21:28:00
这小白脾性温和,时间久了连寨子里的小孩也都不怕它,有时候小白躺在石板上晒太阳,小孩子疯玩不小心踩着了,它也不恼,抬头看看换个地方继续睡觉。谁知道就这样的一只小白,那天竟然疯了一样地追着悦苏大咬,一连咬了悦苏大好几口,整个右脚都被它咬得血淋淋的。悦苏大气急了,抄起院子里的铁锨直接把小白的头铲掉了,死了的小白扭了几下就不动了,悦苏大把小白的皮剥下来晒干了挂在院子的墙壁上,开头的那一天他还生气,等过了两天他就后悔了。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和小白朝夕厮守足足两年,这两年里,小白就象他的儿子一样。谁想到自己一生气就把小白打死了呢。
隔了一夜整个脚慢慢肿起来了,去寨子里的大夫那里抓了几副药吃了也没用,后来干脆化脓整个脚就象一只烂冬瓜,完全走不了路,只能砍了段树枝做了个拐杖慢慢挪腾。
有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悦苏大身上反倒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这不,悦苏大脚刚肿了两天,长官司就张贴的布告,原来皇帝要修建北京城,征人往深山里去采伐木头。这一下整个白山坪就乱了套了,白山坪的人即使老弱妇孺也都知道,这山里虽然有木头,可也有别的,豺狼虎豹暂且不说,毒蛇蚂蟥也可以搁下,可以瘴气不能不提。
白山坪四下环山,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山外。如果站在龙洞口放眼四望,群山莽莽终年烟锁雾罩。大山里面,广产杉木、松木和楠木,因为山深人罕,这些林木在大山里面已经成长了百年千年,自然是兴建宫殿的梁柱之材,但山高险峻条件恶劣,这一去采木自然是九死一生。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白山坪西南有一个不大的山包,被当地人称为“牺牲岭”,人如果一进山包,就如同进献给山神的牺牲供品。
2010-9-7 21:40:00
最近其实还挺忙的,出去了那么长时间,有种百废待兴的感觉。
工作的,生活的,自己的。
连吃喝玩乐的事情也多起来。
不过最开心的还是睡下午觉,关上手机睡到天昏地暗的感觉真不错啊。
来更新的时候,看到各位老大,有兄弟姐妹一大家的感觉。
老穆这个人,其实挺悲剧的,不多说了,免得剧透。不过这个故事和故宫的一个不为外人知道的疑案有关系。故事讲完了,跟大家掰掰这个。
墙薇的性格。。。不晓得怎么解释,小说完了会有答案的。
再次拜谢各位老大的支持,我最期待的,还是苏馨的爱情。
应该是那种生同寝死同穴的铿锵吧。
祝各位老大也能得偿所恋,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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