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织香录:绘龙之卷》
第35节

作者: 六欲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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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5-15 14:24:00
  回到家,迎香往厨下烧水沏茶,龙蒴拿出信件,展开细看。信中当先便提及已成功斩杀骊思欢,为师尊报仇,多谢龙兄神物相助。接着谈起此后的种种际遇,所述颇为详细,言辞也十分恭敬,显然已将龙蒴看做恩人了。
  片刻,迎香捧出茶来,见龙蒴盯住信笺看得认真,不由好奇,问道:“罗公子信中说些何事呢?”
  “说他杀掉骊思欢后的际遇。”龙蒴将信纸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斩杀骊思欢,于罗环而言,除报仇雪恨外,或许并不具备更多意义,在他最初的想法里,能为师父讨还血债便是一切。然而,当刀锋落定,终结那魔人生命的时刻起,事情就有了新的变化——这一刻并非如罗环所想,成为人生血腥的终点,而仅仅是一个拐点,带他闯入惊涛骇浪四起的,真正的江湖中。
  诡谲嚣狂、如日中天的邪教教主死于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侠客之手,在江湖上引起的震动远远超过了罗环的想象,他在转瞬间便被这件事抛入命运的高峰,然后飞速转动,身不由己地见识到无数自己过去从不曾见,更不曾考虑的人事物。
  身在这漩涡中,他只觉自己头脑转得实在慢,竟不知他这无名小卒突然间就成了人人瞩目的焦点角色,一举一动似乎都有无数眼睛盯着。他本想回天山,守着与师父共同生活的地方继续隐居,却一次次给人阻断西进的步伐。各路名门正派找到他,希望他加入己方,匡扶正道;亦正亦邪的灰色组织找到他,要他表明立场,展露本事;更有一些自视甚高又桀骜不驯的人找上他,要同他过招,甚至想通过击杀他来彰显自身的价值。目前为止,罗环还没有遇到足以让他血溅当场的敌手,也可能是所有人都还在试探,还没有必要真正倾尽全力抹杀他。如此看来,或许罗环是幸运的,但这一切依旧让他疲于奔命。

  “……龙兄,恕罗环鲁钝,当日你所说的命运之言,至今才有些许朦胧的感悟,却不敢继续深思下去,怕自个儿多想一想,便连一直坚持的黑白是非也要搅得模糊难辨了。夜深人静时,独坐月下,心内却乱入沸水,甚至隐约怀疑是否当初过于冲动,不曾计划骊思欢死后自己要面临的种种麻烦就贸然下手,连退路也不曾考虑好,方有今日万般烦忧。”
  看到这里,迎香叹了口气。
  如今,罗环暂居江南唐家别院,算是置身在唐家保护下。对这唐家,迎香一无所知,倒是龙蒴曾在柳氏酒家听过路的商客提过两句。闻说唐家可算当前江湖中势力最大的正派之一,作风低调沉稳,颇为公正,远离是非,历来不爱涉入明面上的纠纷,口碑算极好的了。现任家主修为精湛,为人谦和,进退间一副君子风范,在诸派中德高望重。收留罗环暂居也是由他主动提出,他对罗环不曾有半分难为,更没有强求他加入本方的意思。但罗环心里清楚,别人对自己多少是有所企图的,即便磊落恬淡的唐家也不是神佛菩萨,不会全无根由地庇护一个人。

  合拢书信,迎香叹了口气。江湖上的事她一窍不通,但人性之间多有共通之处,从信中看来,罗环虽大仇得报,但又因此卷入更深更广的纠葛。江湖险恶,可有尽处?他斩杀骊思欢,虽是功业,同样也捅下大篓子,各方平衡为他所坏,必又是一波风起云涌之局。罗环并无太多行走江湖的经历,如今身在局中,处境险恶,抽身只怕难如登天。
  “罗公子如今,可算真正入了江湖,这般左右受制的处境,再想同当年那般逍遥世外,可不得了。”
  “那是不行。”龙蒴品口茶,低声道:“命数……兴许这就是他的命数,大任加身,必先苦劳也。异界异灵所见的图景我无力见到,罗环若能挺过去,日后定有大成,若挺不过去……”
  “哎?”迎香想起幻境中苏公子的际遇,心头一紧,忍不住想劝龙蒴“罗公子重情重义,童年又凄苦,走到今日十分不易,你可帮帮他。”但这话只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反倒龙蒴沉默片刻后主动开口:“我龙鳞还在他身上,想他也不会丢弃,若真到性命攸关、走投无路的时刻,再拉他一把也未尝不可。罗环这人心性真挚,行为果决,有股天生的正气,当世算十分难得了。虽是草莽浪人,却远胜我见过的许多达官贵客……若就这么毁弃,可惜。”

  听到这话,迎香心头顿时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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